第一章 第三節 那個人是你(1 / 1)

“母親,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天,你會允許兄長追殺她嗎?你會看著他毀掉她的一生嗎?你舍得嗎?”一個聲音飄入屋內,隨後一個翩翩少年站在門邊望著她。“你都聽到了?”她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她知道他不會說的。少年點點頭。“爵兒,也許你說的沒錯,我不舍得,但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是竭盡全力地保護她,隻有這樣,她才能離開這裏,她才不會死,不是嗎?”聽到她這麼說,少年不再言語,他知道母親做的是對的,他是那個嬰兒的叔叔,他也想救她,可是他沒有,現在的他隻是很慶幸坐在王位上的人不是他,麵臨抉擇的人不是他,拋棄親情的人不是他。

少年沒有呆多久,看了一眼嬰兒就離開了。她送走少年,坐在床榻上忽然想到要為孫女起一個名字,想了很久,想到了自己的名字,葉淳蘭,這個被人遺忘的名字,或許從來也沒有人記住,現在整個天下也沒有人知道她真實的名字,曾經的葉氏醫族早已銷聲匿跡。葉淳蘭抱著嬰兒,看著蔥翠的竹林,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一串在林中擺動的風鈴上,風鈴,葉淩。她微笑著對嬰兒說:“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葉淩,淩兒,奶奶會帶你離開這裏,奶奶會保護你,照顧你的。”

皇帝走出竹林,向天國最為隱秘的宮殿走去,這座宮殿很多年前修建的,現在外人看來就是個荒廢的屋舍,一般的宮女都不會經過這裏,而在這座宮殿下麵卻是天國的地宮,不為人知的皇家機密全部隱藏在這裏。皇帝走進宮殿,按動門後麵的機關,這個機關隻是一塊釘著釘子的木頭,向下一按,五步之外的地板打開,皇帝順著樓梯走下去,地板自然合上。地宮裏有上百道石門,過道裏是點點的燭火。他走到第十道石門,輕輕一推,石門打開,他走進去,暗室裏麵昏暗無光,有一名老婦坐在床榻旁,床榻上躺著一個虛弱的女人,麵孔蒼白,聽到門開的聲音,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來人。“她死了?”她問。他看著床上的她,他的皇後,說道:“是,她在那個時刻出生,像我們之前約定的那樣,她死了,你難過嗎?”他等著她向他哭訴,抱怨他,恨他,可是她沒有,她隻是很平靜地望著他,談談地說:“是啊,我很難過,可是我早就準備好了承受這種難過,當我聽到你和大臣商議處死嬰兒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可能會死,她可能在那個時刻出生,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她生下來,或許她來得晚一點或早一點,或許隻是看這個世界一眼,我仍然堅持,我知道自己有些天真,一切早已注定,可這是我作為母親唯一能為她做的,我盡力了。”

“真兒,你恨我嗎?”他問。“不,三年前我們還沒有成親,那個時候你就告訴我,你想做一個好皇帝,隻有強者才配站在你的身邊,你希望我變強,我堅定地告訴你,我從來就不是弱者,我沒有那些所謂的善良與感性,我隻能守護我想守護的人,那個人是你。我早就知道我會承受很多痛苦,所以我能平靜地接受這些事情,我沒事的,你走吧。”她說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再用言語了解彼此,他們是同一種人,失去孩子,誰也不會對對方說“孩子還會有的”這種無力又軟弱的話語來安慰對方,他們都是理性的人,都知道各自的身份與處境,他又何必問她這些?他默然轉身,向外走去,他答應母親孩子已經死了,就不會對她說,何況也不能對她說。他很感謝她多年的陪伴與守護,他在腦海中深深地記住了今天的她,那麼堅強的她。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裏,在昏暗的石室裏,一串晶瑩自她微閉的眼角流下,流到陰涼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