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已不太記得白萍這丫頭說過什麼來著,倒是隱約記起了玖魅《歌舞生萍》裏的兩行小字:誰能為一泓碧水譜一支婉轉的曲,誰能為一葉浮萍唱一曲英雄的歌。我倒覺得這首小詩歌給她那個《歌舞生萍》做個卷首挺好的。當然,我是絕不可能送這種東西給她的。從古至今,對於我們這種自命清高的酸腐文藝小青年來說,錢可以隨便送,詩詞歌賦是不可以亂送的。所謂錢財當送困窘者,詩詞隻贈心儀人。
所以說,這下真的是鬧大了。這東西居然陰差陽錯、稀裏糊塗送給了白萍!現在公司裏的人都在傳,說我給白萍寫了一首歌,據說還準備譜曲,據說還準備錄製MTV,據說將在求婚時使用……更有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稱,我倆曾在白雲山索道上相擁而坐,姿勢曖昧、纏綿不已;另據眼睛雪亮的群眾反映,舒凡與白萍同誌經常工作之餘在辦公室單獨相處,前者經常接受後者諸如蘋果、牛奶等零星饋贈。謠言從內到外,狗仔無處不在:人言可畏!
我要澄清,我要辯解,我要反駁,可是在這眾口鑠金的氣氛中我是越描越黑。我想正式地告訴大家,我舒凡是有女朋友的,你們都不知道,我女朋友那可是有文化、有氣質、有身材、有臉蛋,那可是校花級的人物,別人都搞不定,我搞定了!你們想想,我舒凡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是單身呢?是的,我隱瞞了,我從未公開過此類信息,為什麼?那是低調,劉德華不也隱婚這麼多年麼……
如果在半年以前,一怒之下,我是敢這麼說的。現在……底氣全無。在去她家取得實質性進展之前,我哪裏敢放出半點風聲?要是牛吹大了,結果慘烈無比,那可是丟人丟到家了。到時候校花依然是一朵校花,我卻淪為一個笑話。罷了罷了,我隻好等別人當麵說起此事的時候耐心解釋:你們誤會了,不是這麼回事,不是你們想象的這樣。問題是極少有人當麵說起,因為緋聞的傳播總是在背後進行,你甚至不知道傳播的源頭在哪裏。
玖魅說,你有什麼不安的,異地有個飛吻女友相望,身邊有個緋聞女友相守,不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狀態嗎?再說了,你那邊那個一旦有閃失,這邊也有個替補嘛。
我說你就別起哄了,還有你呢,你不是也跟小蔡說我是你男朋友麼?
她發了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給我:你想得美!我沒說你是我男朋友,我隻說我們在一起,“男朋友”和“在一起”是不同的概念,正是你們經常混淆,所以我才用它行騙。而且,隻要小蔡不再騷擾我了,你就被解雇了。
我用一把刀子的表情回敬:他或許不會再騷擾你了,可是他一定會騷擾我的。
她送了一隻跳舞的企鵝:恭喜你,答對了!你曾經跟他沆瀣一氣,不就是想他騷擾我,想讓我不得安寧麼?好啊,看誰厲害吧。有本事你就去找他,給他賠禮給他道歉向他解釋哄他開心,低聲下氣地告訴他是我使的離間計,你看他信不信,你看他瞧不瞧得起你!
作為對手,玖魅有一點是我特別欣賞甚至敬畏的。她總是把潑婦和怨婦的底子潛藏在中文係才女的底子下麵,當你要對她好的時候,你看到的是她的嬌蠻、機謀與可恨;當你要對她狠的時候,你看到的是她的才華、情調與可愛。這種人是很難對付的,智商稍微跟不上節奏就會麵臨被忽悠的尷尬。這也是我一直致力於把猥瑣的思想置於衣冠楚楚、意氣風發的底色之下的原因所在。
不過我的猥瑣是有底線的,在重大原則性問題上我絕對是學習雷鋒好榜樣,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鬥誌強。所以我得找個機會跟白萍好好談談。
正在我想要約她的時候,她約了我,就在我正要北上去曼曼家拜訪的前一天。
越秀公園。
這是我最爽快的一次。平常她約我去各種公園,我總是說沒空,要跟朋友去逛街;約我去逛街呢,我又沒空,說要去跟別人吃飯;約我去吃飯呢,我還是沒空,說要去打羽毛球;約我去打羽毛球呢,我仍然沒空,說要回去看足球直播……
廣州的強對流天氣容易產生短時暴雨,剛剛還頂著毒辣的太陽,一會兒便會有一塊黑雲在頭上搖曳,你走到哪它飄到哪,就是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變成水簾潑下來。不過這樣也好,她的太陽傘就不用撐開,我也不用很紳士地貼在她旁邊為她撐傘。我們一路沉默著走過佛山牌坊、古城牆、四方炮台、中山紀念碑、五羊雕塑,最後在海員亭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