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前是茫茫一片泛著浪花的海,雖然已是初夏,可海水仍舊冰涼。可是,對此刻的我而言,還有什麼會比心更冷?我朝著這一片藍走去,海水漫過小腿、膝蓋、心口……這就是結局了嗎?帶著滿心的失望孤獨地離開這個世界。我看著無名指上戒指留下的痕跡,走進大海的更深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隻剩滿眼的藍。
原本以為會做一場永不結束的夢,沒想到最後竟然迷迷糊糊的醒來。我看著眼前的木床木窗,還有這個坐在我旁邊的發式複雜,羅裙及地的中年女人,有點恍惚。
“姑娘你醒了?”見我睜開眼,原本坐在桌旁的女人捏著裙邊,緩緩地坐在床沿。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像要炸掉,想抬起手揉揉額頭,卻摸到厚厚的紗布。
“姑娘別動”一雙細長的手輕輕拉開我放在額頭的手,“幾天前我在河道旁見著你躺在岸邊,可是嚇我一跳,你渾身都是傷,像是落水後被水衝到岸邊的。好在還有呼吸,我就把你帶了回來,你昏迷了好幾天,可算是醒了。”女人神色溫和的看著我。
我默默地把手從她手裏抽回來放進被子,果真是命不該絕麼?亦或我的一生早就被老天注定有冗長的孤單,故而一定要我一個人慢慢的過完?
那女人見我不回話,有些擔心的在我眼前晃晃手,又將我的長發撥到一邊。長發?長發??!!我明明是及肩的短發啊!?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挺順眼的雙手,但問題是,這,絕對不是我的手啊!!
見我的表情由默然瞬間變成震驚,那女人也嚇了一跳,忙問我是不是哪裏痛。現在這種情況,看來……隻有裝失憶了……
天淩朝,貌似是在唐宋後的朝代,但我記憶中的曆史上並沒有這種朝代。然而對於我而言,曆史是怎樣已經不重要了。原本就是心如死灰不複溫,如今卻機緣巧合的脫胎換骨,拋卻前塵往事,換個身份活下去。雖然不太適應,卻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命運。
“我”現在的狀況,就是被救起來的失憶少女,落水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我倒是想記得……)。大概是十八歲,因為這女人有個十六歲的女兒(看起來她可不像有這麼大的女兒的人),我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太多,於是我幹脆就認定自己是十八歲了,反正年齡什麼的,有個大致的概念就好。“我”這副身子的容貌嘛,充其量也就是個清秀可人,好多小說裏寫的一穿越來就有一副好皮囊這種好事,我終究沒攤上。
救我的女人叫蘇慕凝,明明已經三十好幾,卻長了一張“年老色衰”這種詞要是見到她估計會自個土崩瓦解的臉。奇怪的是,這個優雅美麗的女人,獨自帶著女兒住在城東的這座宅子裏。家裏不像是經商的,平時也不見她和誰來往,家境看起來卻很殷實,丫鬟老媽子也一個不少。我暗自覺得好奇,也不願多問。畢竟人家肯收留我就已經該很滿足了,胡八卦亂打聽也不是我的癖好。
她的女兒長得像極了她,隻是更纖弱,也很膽小。而且……先天就不能說話,名字很簡單,叫蘇寧,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隻可意會般的笑了笑,想念起穿越前自己小區門口的國美。
那隻是個瞬間的念頭而已,我已經越來越不敢去回想以前的事情,那會讓我想起我的子睿,那個愛笑的、哄我開心的、逛街總牽著我的手的、在公交車上總是把我護在懷裏的、會低聲安慰我的子睿。我們在一起三年,吵架吵得最厲害的那次他在外地出差,我扔了手機卡,刪除所有他的聯係方式,決定徹徹底底的和他分手。結果第二天傍晚他就出現在我家門口,一手按住我關門的手,一手摟住我攬在懷裏說“是我錯,別鬧了。”
我眼裏一下子氤氳一片,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難過又筋疲力盡。然後,我聽到他低沉又堅定的聲音盤旋在在我的頭頂。
他說:“憶安,我們結婚吧。”
我趴在他懷裏,心想就這樣吧,就是他了吧。我真的太累了,不想再去計較他到底和李娜發生了什麼。哪怕他真的欺騙過我,可是現在他回來了,他說要娶我,就這樣吧再最後相信一次自己真的可以幸福。我趴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醒來自己躺在床上,身邊卻空蕩蕩。我打開房門,看見他倚著陽台的欄杆和誰在講電話。
“我向憶安求婚了”
“娜娜你別哭啊,我們不是說好了麼,就三個月啊”
“醫院發來的那份報告你也看了,憶安沒有多久的時間了。她從小就沒了爸媽,我怎麼忍心在這種時候拋下她?你知道我愛的是你,可是……”
我靠著客廳的櫃子,子睿的話到了我的耳朵裏,每個字都那麼疼。原來這一切,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我以為的幸福,不過是別人施舍的憐憫。
我的人生隻有三個月了嗎?子睿你要施舍給我最後的溫暖嗎?可是,我不要,你給的這座空城。我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櫃子上,悄悄地出了門。
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曾經,最後終於沉淪在冰冷的海水裏,化作一片深深淺淺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