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冬季,白雪皚皚,平日裏的奇特景觀盡數掩藏在厚實的雪衣下。我沿著海灘漫步,視野裏忽然闖入一串淩亂的腳印。腳印深淺不一,夾雜不少拖行的痕跡。據我判斷,應該是醉漢或是受了重傷的人所留下的。
順著腳印一路探尋,很快我便發現了衣不蔽體的他,縮在幹草堆旁奄奄一息。
我背著他找到了研習木行的大師安憐命,他比看上去要沉得多,我差點累死在半路。我與安憐命的祖母是舊相識,憐命年輕時與我熱絡,如今有二十多年未曾見麵。當時她站在閣樓上,遠遠看到我背著人形的東西,料想有急事,隻披了件大衣便迎了出來。
“菲兒奶奶,快進屋坐坐,外麵太冷了!”她幫我卸下背上的家夥,我倆一起將他抬進屋內。屋內點著爐火,我一時熱出了汗。
“怎樣才能幫上您的忙?”她看了看半死不活的他,大致也猜到了我的來意,“是要做急救吧?”
我點點頭,求助於晚輩多少有點難為情:“嗯,我在海邊發現了他,還有希望嗎?”雖然我與他不相識,但是身為精靈,見死不救的話會有負罪感。
“我盡力!”她探出雙手,輕輕按在那家夥的腹部。很快,淡綠色的霧氣包裹了他們。我有點疲憊,找了張椅子坐下,雖然隔得稍遠,但也感受到了強烈的春天氣息。那是生命之息,木行象征著生命,傳說修行到至高境界能夠起死回生。當然,那隻是個傳說,現世還未有人能達到那個境界。
隨著她的施法,屋內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磚木混合的牆壁上長出翠綠的藤蔓,地麵抽出不少不知名的嫩芽。仿佛在這個屋子裏時空發生了扭曲,春天提前到來。
等了約半個時辰,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長籲一口氣,嘴唇跟著不住顫抖:“終於打了個平手。”
“和死亡打了個平手?”
“嗯嗯!”她點點頭,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專注的神情依然像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少女。作為人族的一員,五十多歲的她已經擋不住歲月的侵蝕,鼻梁兩側擠出了顯眼的溝壑。即便如此,由於長期修行木行術,她的樣貌也比同齡人年輕得多。
“哎呀!”她驚歎一聲,我連忙跑上前查看情況。
那家夥已經蘇醒,撐開眼皮不住地打探四周。
“意誌真頑強!”憐命的語氣半是驚訝半是讚歎。
他見到我,目光便定在我身上,久久不再挪動。半晌,他像是確認了什麼,用細若蚊吟的聲音念叨:“謝謝你,小妹妹。”
“噗!”我笑出了聲。二百多年來,還從沒有人類這麼稱呼我。
後來,我和憐命又找來治療內傷的名醫,幫助這位小幸運兒療傷調養。名醫解釋說,他應該是受了嚴重外傷後,又撞到了海邊的礁石,能活下來全靠強大的運氣和不屈的意誌。如果不是我及時找到憐命,替他灌輸生命之息,小夥子早該撐不住了。
恢複元氣後,他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向我們道謝:“我都看到了,你救了我。雖然當時我有點迷糊,但是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