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逢
柳泰武是一個危險而又聰明的人。
殺人對他而言,有著極強的吸引力。那種將他人生死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就像毒品,一旦沾染,就難以戒除。如果人都有本能的話,殺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他的本能。
他沒有愧疚之心,亦不懂得他人生命的珍貴。
沒有愧疚之心的人是可怕的,這說明那些情感與良知對他而言都不是軟肋。他沒有弱點,有著常人難以打破的心理防線。
可笑的是,他很珍惜自己的命。
所以每一次,他都會事先將一切計劃周全。在他成功殺人的幾次事件裏,他不曾給警察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會有完美犯罪嗎?老一代岬童夷曾這樣問自己,柳泰武也許亦考慮過這個問題。
更可怕的是,他知道如何利用人心。
他不一定懂得人的喜怒哀樂,卻知道帶著怎樣的麵具能獲取人們的好感,使他們陷入自己的圈套。
他不一定懂得父母對孩子的期盼之心,卻知道在一個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脅時,他的父母必然會為換來他的平安出賣靈魂。
他不一定懂得一個人為何會因另一個人歡喜流淚,卻知道當你挑撥她與他的關係時,就會影響那女孩的判斷力,使她離開本應保護她的安全區。
他知道,他知道,他都知道。
隻可惜,他感覺不到。
於是,常常在黑夜中行走的人,有著足夠的自信將無辜者拖入深淵,卻又不會承擔任何責任,遭受什麼損失。
偏僻的公路上,偶爾經過的車輛不曾在這裏停止。
柳泰武愉快地將摩托車停在路旁,剛剛,他已找到了不錯的獵物。那是一個年輕的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孩。
他裝作摩托車壞了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非常懊惱。
他向女孩駛向他的車擺了擺手,就像一個真正遇到麻煩的人一般。
女孩卻並未停留,開車越過了他。
柳泰武轉過身,溫暖的笑容瞬間冰冷下來。
這樣好的獵物卻要錯過了,真可惜。
麵具已經起不了作用了嗎?
不能按計劃進行了呢。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重新尋找目標的時候,女孩卻掉頭來到他的身邊。
他的嘴邊勾起了危險的弧度,果然,又是一個傻傻笨笨的女人。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可是小時候父母教我們的。
你怎麼忘了呢?
河無念翻看著這些年來有關岬童夷殺人現場的資料,臉色極為複雜。
這麼多年來,為了洗清父親的冤屈,他不顧一切地追查與岬童夷相關的東西,直到公訴期期限的到來。
那一天,天空下著雨,再多的憤怒與不甘,都隻能深埋在心底。
他覺得非常疲倦。
在父親死前,他曾無數次惶恐害怕著,害怕癡呆的父親真的是那個藏在陰影中的殺人魔,那件帶血的外套,即使已經被火燃盡,依然不能抹殺父親的嫌疑。甚至在那個警察與父親糾纏,父親衝向迎麵而來的火車時,他的內心充滿疼痛又有些釋然。
父親一直沒有承認自己就是凶手這件事,他天真地對自己說,這樣就可以瞞過父親的罪了吧?
他死的時候,至少不會背上罵名了吧?
可是當他明白那件染血外套真正的由來時,愧疚幾乎壓垮了他的意誌。
為什麼不多相信父親?
為什麼阻止父親將真相說出來?
他想起父親在推開抓住他的警察,衝向火車前看自己的一眼。
絕望,哀傷,卻又止不住地欣慰。
大概他覺得,隻要自己死了,警察就不會再找兒子的麻煩。
於是那個時候,他信誓旦旦地對那個間接害死自己父親的人說,我一定會抓住他,抓住那個沒有人性的凶手。
那不隻是為了父親的清白,更是想讓自己的愧疚能減輕一點。
轉眼,時間匆匆而逝,多年的追蹤調查卻毫無頭緒。岬童夷就像一個幻影,很多次,他明明在夢裏見到他的身形,卻偏偏看不見他的臉。
那個一次又一次對無辜者下手的,真的是人嗎?
在他幾乎放棄執念的時候,岬童夷再次出現。
一樣的殺人手法,一樣的作案地點。無辜的女人被做成可愛的雪人,像是混著孩子童真的暗□□。
就像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一般,他的疲憊和痛苦完全被這令人振奮的消息打散了。像是失足落水的人找到救命稻草,河無念的念頭如同野草般瘋長。
恨,早早就埋在他的心底。
我要在他第二次作案前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