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太陽曬屁股了,趕緊起床。”媽媽胡曉群的聲音透著一股年輕的清透明快,宋桃之疑惑,媽媽好像變年輕了?
胡曉群推開房門,探進半個腦袋,“再不起床就遲到了。”
宋桃之一驚而起,不是眼花吧?媽媽不僅聲音年輕了,連臉蛋都還帶著青春的氣息,少婦圓潤的臉頰,胡家女人遺傳的臉頰紅暈,光潔的皮膚上嫣紅正好,如一朵怒放的桃花。
宋桃之疑惑,低頭看自己,胸呢?剛做的美甲呢?宋桃之攤開雙手,兩隻白胖的幼童小手呈現在眼前。
宋桃之一骨碌爬起來,床也變了,不是席夢思,而是老式的木架子床,厚厚的蚊帳籠罩著四維,床前方向用蚊帳鉤子掛著,紅色的蚊帳鉤子,脫了些漆,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媽媽當年的陪嫁。
房子,也不是已經住了十幾年的兩層小樓,而是石灰牆有些發暗的磚瓦房,白亮亮的窗戶正對著窗,花紋毛玻璃擋住了視線,看不到院子的情況。
宋桃之確定,她這是重生了。
她跑到客廳,爬到木質沙發上,翻開掛在牆上的日曆,199X年10月26,星期五,重陽節。
如果沒記錯,她被撞飛的那天也是重陽節。
真年輕,她才上二年級。
宋桃之出了房門,見爸爸端著飯碗站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一邊吃粥就著鹹菜,一邊望著葉子開始發黃的葡萄架,“桃之,快過來,那裏還有個葡萄。”
宋桃之跳下高高的廊階,快樂的如一隻南歸的小燕子,抱住爸爸的腰,在父親的懷裏仰著頭,“哪裏哪裏?”
宋長文給她腦門磕了一筷頭子,落下時卻輕的很,“懶女子,起來就饞吃的。我給你摘。”宋長文伸手夠上葡萄架,摘下一顆小小的黑紫色的葡萄,遞給宋桃之。
宋桃之眼圈紅了,父親好高大啊,又有了這種溫暖的感覺,靠在父親的懷裏,我便是世界的霸王,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宋桃之把葡萄扔進嘴裏,嚼碎,酸酸澀澀的,細品下還有點甜味。
生活的味道。
宋桃之使勁眨巴眼睛,沒讓眼淚掉出來。
宋長文拍了拍小女兒的後腦勺,“快去洗臉吃飯,我送你上學。”
宋桃之“嗯”了一聲,跑步著進了廚房。
媽媽胡曉群已經替她盛好了飯,濃濃的白色大米粥上放著一小堆冬瓜,宋桃之端起碗,跑回院子,墊著腳,把冬瓜放了兩片到宋長文碗裏,笑嘻嘻地說:“小文子,賞你的。”
宋長文去省裏進修時,看過電影《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回家後講給家人聽,還帶回來幾張劉曉慶的畫報,胡曉群是劉曉慶鐵杆粉絲,有事沒事總要宋長文講幾遍這兩部電影,宋長文每次都講得聲情並茂,引得胡曉群母女恨不能也去一趟省城,親眼看一場在電影院放的電影。
縣裏據說也要建電影院了。這是後話。
宋桃之聽多了“小李子”之類的話,覺得好玩,便開玩笑叫爸爸“小文子”,宋長文也不生氣,跟著淘氣地喊女兒“小之子”,但聽著像“小侄子”,宋桃之指責他是要將她送人的意思,宋長文便改成“小桃子”。
“嗻,謝太後賞,小文子不愛吃冬瓜,還是留著太後您吃。”宋長文又把冬瓜放回宋桃之碗裏,呼嚕兩口扒幹淨了飯,“小桃子啊,趕緊吃,爸爸可不能遲到,今天是你趙伯伯升處長,我得早點去給他捧場。”
宋桃之挑著碗裏的粥和菜,答應了一聲。
這些童年記憶幾乎都消失在生活深處,若不是再重活一遍,她怎麼會記得父母從小就這般疼她?每天的飯菜,最好的都會留給她,吃白粥的早晨,媽媽無論哪個季節都會給她整點青菜,而她和爸爸永遠都是吃粥就著鹹菜。因為他們說“小桃子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們是到了長皺紋的年紀,不需要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