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萬塊我確實收下了…
似雪花一樣輕飄又像大鼎一般沉重的話直壓心房,楊睿愣愣的看著蘇小涼,薄唇像在顫抖——
自從在蘇小朗在那聽說過他們姐弟當年身上隻有幾百塊的困境,他就一直認定是三叔父聯合父母為了家族的榮耀前途對自己撒了個彌天大謊。這幾年他也見識到三叔父的兩麵三刀和世故狡猾,所以完全有理由相信是他當年設計了一切。
可是,現在蘇小涼說的是什麼,她居然說她收下了那兩萬塊。
巨大反差讓他有點懵,但畢竟已不是當年青澀的毛頭小夥,楊睿很快反應過來:
“收下也沒什麼,我理解…我理解你當年的為難。那年,你才二十一歲…”
其實,他也能想象自己父母帶著數額不少的錢出現在蘇小涼麵前,那對她是怎樣一種不言而喻的諷刺。蘇小涼骨子裏深埋的驕傲勢必讓她接受不了這種事實,而至於他父母究竟說了什麼,他無從知道卻也絕非是不能猜測——感情和金錢的碰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烈火真金的考驗,同時也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二十一歲…
時光倒退回旋,手被越攥越緊的蘇小涼恍然憶起那些白衣飄飄的年代,一片素心,澄明如月:
誠如楊睿所說,他父母比較明主,所以在他前赴澳洲讀書前就已把和蘇小涼的愛情告訴了他們。
那年,他們大一。
並不像其它家長一樣擔心這份感情來得太早會影響學業或前途,楊睿父母對此表示了極大的寬容,並在楊睿離開前邀請蘇小涼一起吃了頓飯,並且每次楊睿從澳洲回來時,他們都會熱情的邀請蘇小涼一起見個麵。他們的和善可親讓深陷自己父母貌合神離之悲的蘇小涼格外溫暖。如果半路不殺出意外,蘇小涼幾乎可以想象楊睿說得那些幸福都會成真:
琴瑟和鳴,子孝父慈,家庭和美。
因此,當兩位純良溫和的長輩帶著對當時的蘇小涼來說完全是筆巨款的金錢出現時,她呆了,潛藏在骨子裏的驕傲和自卑,長久等待的相思和心酸全部化作利劍在胸口剜割,鮮血淋漓,怵目驚心。唯一能做的,隻是可憐而又桀驁的保持自己最後一點尊嚴。
“小陽,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女孩,但是對不起,楊睿他…他愛上了別人,她叫安娜,是…”
溫柔又殘忍的一句從楊睿母親嘴裏飄出,蘇小涼如墜深淵,世界頃刻坍塌。
她無法相信更無法理解,為什麼和自己極有默契的男子居然會用錢來打發自己?!
分手,想要分手罷了,難道還非要在傷疤上撒把鹽嗎?
依依稀稀還記得,他母親說這句時的眼神慈悲得近乎憐憫。
時至今日,蘇小涼才明白那位溫柔如水的婦人想表達的是無奈和對自己的歉意,而不是當年自己以為的可笑同情和嘲諷——身為母親,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的終生幸福不得不為了家族而改寫,她其實也是無奈的吧?可惜,她非但不能改變什麼,反而還在一邊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