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華妝初成 第一章 浴火重生(1 / 2)

“著火啦!花轎著火啦!”

秦玉暖微微睜開雙眼,被下了藥後的意識已然不那麼清楚。

大火是從轎子底下燒起的,伴著刺鼻的白磷氣息,借著風勢,一發不可收拾,遠遠看去,就像一隻火燈籠。

秦玉暖隻是記得自己被嫡母喂了盅血燕窩,接著就被媒婆背進了一頂銀杏木浮雕貼金的花轎裏,轎帷上,還繡著大紅的丹鳳朝陽,多華美的轎子,多奢侈的棺材,這一切,隻怕都是嫡母和嫡姐給她準備的。

從頭到尾,秦玉暖從未想過去爭些什麼,奪些什麼,在偌大的太尉府裏,她自知地位低微,一個沒了娘親的庶女,還被毀了容貌,爭寵?資格呢?

看著弟弟平安長大,在太尉府裏過完平淡而安寧的一生,這,便是秦玉暖最大的願望。

然而一次次的妥協,卻讓秦玉暖淪為了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這一次,嫡母要她代替嫡姐嫁給那冷酷無情,暴戾無常的鐵麵將軍,而嫡姐,則是在同一日,風風光光,頂著十裏紅妝嫁給了當朝太子,躍身成為太子妃。

多麼殘酷的對比,一個卑賤如螻蟻,一個榮華似牡丹。

而就在花轎抬出太尉府前,她的胞弟還發著高燒,無人照看,奶娘被家丁們活活打死,滿兒銅兒兩個丫鬟也被賣到窯子裏,就連為她下跪求情的三姨娘,都被罰了三年份銀。

最後,嫡母和嫡姐還是連半條殘命都不願給她留!

熊熊大火燒得整座花轎似炒銅豆子般,劈裏啪啦作響。

秦玉暖看了看被燒得變形的轎架,中了迷藥的身子難以動彈,她發出輕微的呼喊,聲音卻很快淹沒在了喧囂的大火裏。

蹭地一下,煙霧中,一隻大手伸了進來,無畏這炙熱的火舌,向自己勇敢地湊近。

這樣的近,秦玉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肌肉勻稱的胳膊上,凹凸有致的麒麟紋身。他有力的臂膀,一把箍住秦玉暖的手腕,似乎是在試探裏麵人的動靜。可惜,秦玉暖竟然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形同死人一般。

“爺,火太大了,隻怕是救不活了。”花轎外,有人在小心試探。

“救!”一個冰冷得讓人發顫的聲音斷然道,“她還活著。”

秦玉暖苦笑,體會著這個陌生人給予的憐憫和暖意,濃煙滾滾,窒息感席卷著她彌留的感官,讓她喘不過氣來,此時,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在此刻都是顯得這般無力。

她是多麼的渴望,一切可以重來,若有來世,自己一定不會這樣妥協求全,自己要爭,要反抗,要替自己,替弟弟,替奶娘爭出一片天地來。

眼前是越燃越濃烈的火焰和黑煙,秦玉暖腦海裏漸漸呈現出一片空白,她開始失去知覺,失去呼吸的能力,隱約間,隻看到轎頂重重地砸了下來,伴隨著大火,將花轎裏頭的秦玉暖,連同那曾經渴望一世安穩的美夢和那濃濃的悔恨,一起,砸得粉碎。

不知煎熬了多久,昏迷了多久,秦玉暖忽而覺得,身子似乎變輕了,輕得隻剩下那三兩玉魂,隨風飄揚。

冥冥中,又似乎覺得有人在喚自己。

“三姑娘?三姑娘?”

死人,也可以聽見聲音的嗎?

“三姑娘?快醒來,快醒來,大姑娘都下馬車了,你這怎麼還睡著了呢。”

秦玉暖被人拖拽著,神識裏猛地一抽,似一腳跌空,慌亂中,用力睜開眼來。

眼前昏昏暗暗的,周圍罩著黃色的帷幔,似乎是在某一個密閉的空間裏,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總算是醒了,三姑娘,快些快些,耽擱了時辰可不好。”

“廖媽媽?”秦玉暖有些吃力地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這個麵色泛黃,兩頰下凹的中年婦人,有些詫異,這是自己的奶娘廖氏,在自己出嫁前,不是就已經被自己的嫡母仗殺了嗎?

秦玉暖似乎有些不相信,端看了許久,突然環著廖媽媽的脖子,孩子似地嚶嚀起來,“廖媽媽,當真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廖媽媽嗔道,“都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還和奴婢撒嬌,再說,這京中貴女閨秀哪個不是眼巴巴的希望能參加宮中花朝節宴會,怎麼三姑娘你,這進趟宮,弄得和生離死別似的,這可不行。”

什麼?十四歲?進宮?花朝節?

“這……這不是地府嗎?”秦玉暖怔怔道,自己不是被燒死在花轎裏了嗎?

“三姑娘這是說什麼呢,”廖媽媽低聲道,“雖說這皇宮裏製度森嚴,可姑娘也不能把這皇宮比作地府啊。”

秦玉暖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這個密閉空間是個裝潢華麗的馬車廂,撩起馬車簾子的一小角,可以看到外麵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她們昂著頭,在丫鬟們的攙扶下步入朱紅色的宮門,宮門頂的匾額上,用鎏金行楷書寫著“朱雀門”三個大字,既陌生又熟悉。

而十幾步開外,站著一位約莫十六歲的少女,一雙鳳眼眼角帶翹,櫻唇點點小巧嫣紅,一張漸成形的瓜子臉白皙透紅,是個十足的美人,她裏襯一件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襖,外罩一身桂子綠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顧盼之間,流淌出一種別樣的嫵媚。正在和兩位貴女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