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尊佛像罷了,”方子櫻故作淡定道,“說不定隻是這佛像的顏料未幹,加上最近融雪,空氣濕潤,才流了下來。”
“就怕,偏偏不是這樣。”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黎未君突然開口對著秦玉暖和方子櫻道,“若當真是我們這裏有什麼妖邪或者不祥之人也不一定呢,是不是玉暖妹妹?”
秦玉暖和黎未君的交情甚淺,不過是上次花朝節宴會,她隨同上官儀氣勢洶洶地來壯聲勢,這次她卻惟獨點了自己的名,像是有備而來,如果不是為了她自己,那便是為了她身後的那個人。
“未必,”秦玉暖輕輕一笑,“萬象皆有法,今日的事……。”
“佛祖顯靈,這大堂裏,必有妖孽!”還未等秦玉暖說完,一聲斬釘截鐵的洪亮之音響徹大雄寶殿,回音還在寥寥塔香間繞梁作響,發話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主持祈福儀式的慧安大師。
滿座嘩然,各各麵麵相覷。
“你這瞎和尚,瞎說什麼,”上官儀最忌諱這些不幹淨的下流東西,她怒道:“今日來祈福的都是京中的權貴官宦人家,哪裏來的妖孽,你若是無事生非,我便回去讓爹爹治你的罪。”
“若不是無事生非而是確有其事呢?”黎未君嬌小的臉蛋閃過絲絲陰鷙,“慧安大師,您接著說。”
半個月前,上官儀和黎未君還同仇敵愾,一起為秦雲妝出氣,如今卻是倒戈相向,看來,上官儀和此事並無關係,隻可惜她難掩大小姐脾氣,扭頭道:“大家都是來祈福的,你黎未君為何總是喜歡挑撥事端?”
“上官妹妹,你這話可不對,”黎未君一偏頭,“我也是為了大家好,查清楚了,也免得大家有誤會。”繼而又再次催促道,“慧安大師,您佛法高深,您必知其中塵因俗果。”
慧安卻隻閉眸,手裏轉動著一顆一顆龍眼佛珠,歎了一聲“阿彌陀佛”才睜眼呢喃道:“各位當中,可有五月生的?”
秦玉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淡定下來,她的表情依舊恬靜,可卻偏偏有人看出,那股子平靜下奔波洶湧的暗流,她終究是緊張了,原來這個無所不能,暗藏心計的小女人,也會緊張。
冷長熙側目凝視著秦玉暖,兩人的目光彙聚在溫暖卻有森涼的空氣中,冷長熙那頎長的身姿渾然散發出的一股肅寒讓秦玉暖猶如在黑夜裏穿梭,迷在裏麵,困頓不出。
“我記得玉暖妹妹就是五月生的對吧,”大殿之上,一句清脆婉婉的聲音油然響起,“今年五月初五,該是滿十五了。”
秦玉暖回頭,看到說話的正是黎未君,這一招一式都是朝著自己來的,看來,竇青娥對付自己,真是用盡了心思。
秦玉暖淡淡地回道,“我與黎姐姐不過一麵之緣,黎姐姐竟然是將玉暖的生辰記得如此清楚,玉暖,真是受寵若驚啊。”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人?”慧安捏著佛珠慢慢睜開眼。
眾人皆是搖頭,而看著秦玉暖的眼神也漸漸變了樣。
慧安繼續捏著佛珠道,“所謂二月生,克父母,五月生,克全家,大凶之兆啊。”
秦玉暖慢條斯理地回道,“大家都知道這句話,可大師似乎弄錯了一件事,女兒才忌二月出生,五月生而不利的,是說男兒。”
慧安走到秦玉暖跟前,指著秦玉暖繼續道,“五月生的確是說男兒,可是施主正是女生男相,更加不吉。”
“瞎說,”方子櫻忍不住了,“我玉暖妹妹生得眉清目秀,怎麼會是女生男相。”
慧安一副高深模樣搖了搖頭,轉而追問道,“那我問你,近日,秦家府邸中是否有婦人生產困難?”
秦玉暖挑了挑眉,點頭道,“沒錯,家父的一位姨娘前兩月難產,最後是用人參吊命才挺了過來。”
慧安似乎沒想到秦玉暖會答得如此爽快,愈發有底氣地問道,“近日,是否兄長遠遊未歸,令尊也有血光之災?就連家中女眷,也未能避免?”
秦玉暖輕聲一笑,“也沒錯,家兄秦臨風一直遠遊,歸期無定,家父隨大皇子江南南巡前陣方傳來,遭到刺客襲擊,家父為了保護大皇子安危,挺身犯險,扭傷了胳膊。而我兩位姐姐,大姐姐在宮中麵容受傷,二姐姐因為做錯事被罰禁足。每一條,大師你都說對了。”
秦玉暖說完,大殿上的議論聲更是靡靡不絕,唯有冷長熙,他安靜得像黑夜裏的一棵冷杉,森涼而挺拔,沒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麼,也許是黎明,也許是比黑夜更黑暗的黑暗。
“哼,果然是個掃把星,”黎未君揚高了聲音道,“一個害得秦家不得安生的庶女,留著還有什麼用。”
“這麼說,那大皇子遭到刺客襲擊,也是被秦三姑娘間接拖累的?這可是牽連到了皇子安危啊。”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慧安隻是悵然地閉目,碎碎念道:“阿彌陀佛,真是冤孽啊冤孽。”
“大師說的一語中的,可是玉暖,也有話說。”秦玉暖微微側目,素淨如蓮的臉龐上盡是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