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福熙院,秦玉暖第一件事就是去寶川房裏看秦寶川,誰料廖媽媽卻守在門口,看著秦玉暖來了,輕聲說道:“二少爺還未醒呢,估摸著昨夜當真困了。”
秦玉暖嘴角輕輕一揚,徑直推開了房門進去,一股冷風灌進屋子裏,可床上的秦寶川依舊埋頭窩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秦玉暖搬了個杌子坐在秦寶川床邊,似笑非笑的臉上恬淡得像一彎泉水。
“從昨夜到今晨,你應該已經睡夠了吧。”秦玉暖磕著床沿,繼續道,“你不是個貪睡的孩子,說說吧,為什麼要在父親麵前裝睡?”
被窩微微動了動,可是裏頭的秦寶川卻依舊沒有發聲,半晌,才見到一個小腦袋從被窩裏探出來,囁嚅道:“父親?我才不要這樣的父親。”
秦玉暖連忙捂住秦寶川的嘴道:“隔牆有耳,你太不小心了。”
秦寶川眼睛紅紅的,拉著秦玉暖的衣袖道:“父親這麼多年來不願意來看望我們,我去拜見他,他也不願意見我,可今日,他卻可以為了一個姨娘大發雷霆,這麼重視,姐姐,你說,我們到底算什麼?”
“所以你就故意在廖媽媽的懷裏裝睡,就為了不想直麵父親?”前世的秦寶川是怯懦的,膽小的,秦玉暖本以為今生的秦寶川可以勇敢一點坦然一點,卻沒料到,秦質這麼多年對秦寶川的忽視已經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陰影。
秦寶川噙住快要滴下來的眼淚,點點頭,下意識地將頭窩在秦玉暖懷裏,這是他每次害怕時都會做的動作。
不能再讓寶川這樣下去了,秦玉暖將秦寶川從自己懷裏扶起,一本正經地道:“你是這樣想的,沒錯,父親忽視了你,你不想見父親,我可以理解,可是別人會怎麼想?別人會覺得,秦家的二少爺無能,懦弱,在大火之際還能睡得如此香甜,不關心父親母親安危這就是不孝。”
秦寶川為之一振,他從未想得這樣複雜,圓嘟嘟的小臉上凝上了一層深思。
秦玉暖歎了口氣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在沙地上學寫字,洗冷水澡,你都可以扛過去,為什麼這樣一點小事你抗不過去?寶川,你忘了你曾今說過,你在將來,也可以護姐姐一世安好,那麼,堅強一點,勇敢一點,不要再去逃避,懂了嗎?”
秦寶川用手背狠狠地拭去了眼角的眼淚,篤定地說道:“姐姐,寶川錯了,寶川以後再也不會去逃避了,父親不喜歡寶川,是因為聽了外頭的謠言,隻要寶川夠努力,寶川一定可以改變父親的看法的。”
寶川依舊是單純的,秦玉暖摸著寶川軟軟的額發,他可能怎麼也不會想到,秦質對於他的排斥絕不僅僅是謠言這麼簡單,可現階段來說,寶川隻要記住這個,對他才是最好的。
姐弟倆才說了一會貼心話,外頭廖媽媽就磕門道:“三姑娘,常姨娘和表少爺來了。”
安撫好秦寶川的情緒,此時的秦玉暖著實有些疲憊,一夜未眠,加上昨天白天緊張的籌備和謀劃,身子似要散了架的難受,可是聽到常姨娘和蘇成海來的消息,秦玉暖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偏堂裏,滿兒銅兒已經給常姨娘和蘇成海上了茶,是新進的普通銀針,雖然不名貴,卻也比秦玉暖在那破爛院子裏喝的陳茶渣子好太多了。
秦玉暖換了身素雅的碧湖色蓮花袖褙子,隨意梳了梳披散的長發,簡單挽了個墮馬髻,一進門,常姨娘就忍不住站起身來,迎過來道:“還以為你已經睡下了,可是事情緊急,我實在忍不住就過來找你了。”
秦玉暖笑道:“你我互相幫襯,還說這樣的客套話做什麼,”餘光掃到坐在一旁的蘇成海,也是行禮道,“今日的事,還是多虧了表哥了。”
蘇成海不可置否地抬抬手道:“不過舉手之勞。”
同樣是一夜未眠,可蘇成海看起來卻依舊精神抖擻,眉目有神,修長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放在膝頭,絳紫色的袖管被撐得筆挺,隻是他的麵容有些蒼白,帶著些褪了血色後的虛弱。
常姨娘猶如九死一生般扶著胸口道:“說到今日的事,還真是多虧了三姑娘有先見之明,若不是三姑娘早就猜透竇氏的陰謀,恐怕,今日挨家棍的,就是我和柳姐姐了。”
秦玉暖跟著常姨娘坐下,道:“她竇青娥想要一石三鳥,利用負責采買的喬嬤嬤和手下的人將劣質的木炭放到了父親和李姨娘的房裏,還在木炭裏摻雜了白磷,到時候白磷一燃,冒出明火,海棠院必定起火,可因為是木炭起火,一來,她可以撇清關係,二來,她可以重新奪回管家之權,三來,她還可以讓喬嬤嬤陷害你和柳姨娘,害你二人失寵,按她平日做事的手段來看,無論成功與否,喬嬤嬤都不會繼續呆在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