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到了。”車夫朝著馬車廂裏輕聲喊道。
灰黑色馬車停在了一處較為平緩的平地上,再往前走便是濕潤的河畔濕泥,淺綠色的湖水隨風蕩漾,一座簡單古樸的小茅廬掩映在山色之間,屋子看著是半舊的,屋前的竹籬也是半舊的,也不知道是誰幾年前在這山野之地搭了這樣一間風雅別致的茅廬在此隱居。
這地方鮮少有人回來,李萋萋扶著馬車下來,四下張望,尋找著秦玉暖的蹤跡,門房的丫鬟告訴她,秦玉暖已經提早了一炷香的時間出了門,朝著東邊過來了,那定是來赴約的,應當是沒錯的。
周圍隻有山雀撲棱飛過的嘩嘩聲,車把式在山坡下候著,李萋萋隻能一個人硬著頭皮沿著台階往上攀登,遠遠地看著山腰上那輛一直跟在自己後頭的絳紅色馬車,心裏微微有了些底,那是秦雲妝的馬車,跟著來的目的,一來是想要監視自己,二來是要抓秦玉暖抓個正著。
未出閣的女子私下和男子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相會,縱然她秦玉暖巧舌如簧,也抵不過眾口鑠金。
沒錯,是她欺騙了秦玉暖,可那又如何,良禽擇木而棲,誰都懂這個道理,秦玉暖出身低下,就連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而竇家家大業大,秦雲妝對三個月後的皇子選妃又是信誓旦旦,人,總是要為自己考慮的。
山腰的馬車裏的,除了靠在軟榻上歇息的秦雲妝,還有一臉順從乖巧的黎未君。
“秦姐姐放心,那日我在屋子外頭親耳聽到了他們相約今日在小茅廬送別,雖然當時衝進去沒有抓個正著,可是未君也是將這句話暗暗記下了,她秦玉暖既然敢和情郎私會,就應當為此付出代價。”
聽了黎未君的諂媚言辭,秦雲妝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欣喜,隻是懨懨地說:“行了,知道你能幹,這份心意我記下了。”
黎未君自當以為這便是極大的肯定,再次壯著膽子道:“所以三個月後的皇子選妃,秦姐姐可千萬要提點著我點兒。”
秦雲妝的臉上慢慢浮出再溫婉不過的微笑:“你就放心吧,你的事,我都會打點好的。”秦雲妝伸出那柔軟且白皙的玉手,從案幾上端放著蜜棗的果盤裏挑出了一顆飽滿晶瑩的棗子,張開櫻桃般的小嘴,輕輕地隻咬了米粒般大小,心裏卻是無法言說的滿足。
論心計,黎未君果然還太過單純,她還真以為自己要捉的是秦玉暖和蘇成海嗎?
她早先便知道上官讓對秦玉暖有意思,像上官讓這樣的貴公子要的無非是兩樣,闊綽的麵子和女人的身子,她特意讓李萋萋約了秦玉暖早一些到,而上官讓早已經在茅廬裏等著了,到時候,隻要迷藥一放,秦玉暖一倒,接下來的事,都不用她操心了。
毀了她清白,讓上官讓欠自己一個人情,挑撥秦玉晚和秦玉暖的關係,最後,還能讓表哥蘇成海看看秦玉暖骨子裏是多麼淫/蕩不堪的女人,這樣一箭四雕的計謀,說不上是天衣無縫,可也是巧奪天工。
唯一害怕的就是秦玉暖這隻妖媚狐狸發現破綻,沒有前來,但出現在湖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很快就打破了秦雲妝的憂心。
“三姑娘總算是來了。”在竹籬前駐足等候的李萋萋見到姍姍來遲的秦玉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我還怕三姑娘有事耽擱了,不來了。”
“怎麼會,我既然與李姨娘說好了,自然會準時赴約。”秦玉暖今日上頭穿著件茜色海棠花鉤邊的薄襖子,下身是輕便的湘裙,披著件坎肩,用以抵禦這山間彌留的寒氣。
秦玉暖今日的打扮很是精心,粉麵黛眉,身姿婀娜,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秦玉暖笑著推開茅廬前的柴門,院子裏遍地都是蜀葵、鳳仙,籬上交纏著木香、金桂,屋子正中掛著一幅無名小畫,側屋裏頭設著一張白木臥榻。
這是個十分雅致的院子,可李萋萋,卻似乎風雅不起來,她掩下有些焦灼的語氣,和婉問道:“不知道蘇少爺什麼時候來?”
秦玉暖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的涼壺:“還早著呢,姨娘真是,起先可是姨娘說自己會緊張害羞,讓我早些來陪姨娘,如今卻是姨娘自己著急了起來。”
兩隻粗瓷碗被斟了半碗涼水,秦玉暖遞了一隻到李萋萋麵前:“山間不必府裏,沒有熱茶,隻有些山泉涼水,姨娘莫見怪。”說罷,又似做打量起這屋子的模樣,感歎道:“不過這屋子倒是十分雅致。”
而就在這一個空檔,李萋萋手腳極快地將藏在指甲裏的迷藥抖在了秦玉暖的那碗涼水裏,白色的藥粉入水即化,看不出絲毫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