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趕回帳篷的時候,秦玉昭恰好起來了,在銅兒的服侍下別扭地穿著這左三層右三層的夏衣,大家閨秀從來不是那麼好當的,就算是在這最炎熱的夏季,也要裏頭一件裹胸外頭一件外衫。
秦玉暖擦了擦頭上的薄汗,滿兒立刻就識趣地遞來一張沾了井水的帕子給秦玉暖擦臉。
“喲,”穿戴整齊的黎未君從屏風那邊繞了過來,朝著秦玉昭一瞅,瞳孔明顯放大了,可語氣還是那般不屑,“這還真是打扮起來的麻雀也像隻鳥樣啊,原來這秦家四姑娘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黎姐姐,我若是你,就不會說話,隻會默默地掀了簾子出去,什麼都不說,然後再等著玉昭出現在大家麵前倍受稱讚的時候附和幾句,顯得自己大氣又大度,而不是現在這副羨慕嫉妒的樣子。”秦玉暖起先是麵無表情,繼而又輕輕一笑,“黎姐姐,難道你不知道,女人嫉妒多了,容易老嗎?”
“不知好歹!”黎未君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就帶著她那四個丫鬟氣勢衝衝地出去了。
本朝嫡庶之別甚大,所以就算黎家如今外強中幹,愈發沒有地位和說話權,可是黎未君作為黎家嫡女依舊自恃身份認為自己比秦玉暖要高一大截,出言教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當黎未君將這股子火氣帶到外頭的時候……
“哼,庶出就是庶出,始終都是拿不上台麵的,你們聽聽她剛才的口氣,”黎未君大步流星地朝前走,隻是偶爾回過頭來和身後那春夏秋冬四個丫鬟罵罵咧咧地抱怨,“我和你們說,像這樣庶出的姑娘即便是將來嫁了人也是要受欺負的,即便是得了勢,也定是抱著男人的大腿爬上去的,哼,一個個的都不值羞恥。”
春香還準備開口阻止黎未君,可一抬頭,看到近在眼前突然出現的端妃卻立馬閉了嘴,餘下的三個丫鬟也是識趣地緘默不言。
“不知羞恥?”端妃素來溫婉平和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狠戾,雖然僅是一閃而過,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震懾,宮裏的人都知道,端妃隻不過是國公府裏頭的一個姨娘的女兒,隻是和已去的淑妃姐妹情深,才會在嫡姐淑妃難產而死後被皇上接入宮裏,封了個名號,實際上,不過是給當初還是個嬰孩的司馬憨找了個奶娘罷了,隻是端妃平時為人和藹可親,就連太監宮女們也懂事地從來沒有提過。
可是出身就猶如一根刺在人心頭的刺,拔不下來,也融不進去。
黎未君亦是被端妃高高揚起的音調震懾到了,她怔怔地抬著頭看著離她不過十步遠的端妃,話語一下就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我……我,隻是……。”她拚命地想要解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端妃的指尖似乎都在隱忍著發抖,臉上的微笑也變得僵硬冰冷:“你想說什麼方才不都是已經說完了嗎?怎麼,黎姑娘還想對嫡庶之別高談闊論一番嗎?”
“未君不敢,”黎未君腿一軟,幾乎就要跪下來似的,“是未君嘴賤,是未君說錯話了。”
卑躬屈膝的道歉依舊無法讓端妃心裏頭的波瀾平和,積蓄了多年的秘密此時卻黎未君無心的一句徹底激發了,看來是她寬和了太久了,如今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都敢爬到她的頭上去了。
“既然說錯了話,就該罰。”端妃每一字都如此沉重有力,嚴肅的氣氛讓端妃的貼身宮女都不敢大口喘氣,服侍了端妃十幾年,她確實地第一次看到主子要處罰別人。
“給我掌嘴!”端妃的吩咐一下去,不消多時,一聲聲響脆的巴掌聲就響徹在這空曠的空地上。
屆時秦玉暖恰好帶著秦玉昭從帳篷裏頭出來,看到遠處圍了一圈圈的人秦玉昭顯得很是興奮,拍手道:“好熱鬧,是不是篝火晚會啊,有吃的嗎?”
“不是篝火晚會,”秦玉暖隻淡淡地瞥了一眼,嘴角浮上一絲清淡宛若清水的笑意,“是端妃娘娘在體罰黎姐姐呢。”
不去看秦玉暖都能猜到結果了,黎未君當真以為端妃是意外路過的嗎?
也是該有個人教訓一下這個刻薄狹隘的自以為是的黎家嫡女了,因為臉龐的紅腫,就在在射箭比試都開始了快一半的時候黎未君才匆匆忙忙地趕來,隻是可惜,縱然臉上擦了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難以遮掩黎未君那五道清晰的掌印。
不過好在黎未君出身低微,樣貌也不是最出眾的,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她。
“好!”這已經不知道是昭宣帝司馬修今日第幾次叫“好”了,今日的年輕人一個個都像是超常發揮一樣,因為正中紅心引起的歡呼聲是絡繹不絕,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