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秦玉暖沒有按照尋常道路回集玉軒,而是滿兒朝著一條小路繞到了一處人跡稀少的小池塘,遠遠的涼亭處已經等候一人,輕裘緩帶,別樣風流。
滿兒在秦玉暖的示意下守在門口,臨走卻忍不住念了一句:“三少奶奶沒必要親自去見他,畢竟府裏人多口雜,若是落了人話柄。”
秦玉暖搖搖頭:“放心,這裏頭外頭有你和聽雪看著不會有人進來,再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若是不和他說個清楚,怕是以後更難。”
秦玉暖緩步朝著涼亭裏的人影靠近,等候已久的人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突如其來的一陣女子氣息,欣喜地轉過頭,見到來人果真是秦玉暖,眼眸更是發出光來。
“秦三姑娘,你果然來了。”這人作勢便要迎上來。
“黎公子,我已經是寧王府的少奶奶了,你跟著大家喚我三少奶奶或者平郡主都好。”秦玉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來人正是黎稼軒,自黎未君突然病逝之後,黎稼軒又消瘦不少,原本勢在必得的國子監秋季考學也錯過了,隻能等著下一年直接參加秋闈選拔,憑他的學識,謀取一官半職入朝做官不成問題。
黎稼軒有些尷尬,他垂眸,可注意力還是全然在秦玉暖身上,自萬安寺一見,這個女人的一切,她的笑容,她的喜悲他都記在心上,當他知道秦玉暖要嫁入寧王府的時候更是萬念俱灰,他隻怪自己沒本事,不能考取一個好功名然後光明正大地向秦家提親。
“對了,你讓我譜的樂章我帶來了。”黎稼軒似乎想到這個打破尷尬的法寶,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遝白紙,上頭記錄著特殊的音樂符號,“這是今晚孫姑娘彈奏的那曲《清平樂》的譜子,我憑著記憶寫的,若是有不懂的,你可以再來找我。”“再來找我”四個字說得飄忽細小,充滿期待又充滿了失落。
這就是秦玉暖找他的原因,黎稼軒是京城裏有名的音律才子,凡是他聽過的樂曲,無論多複雜多難,抬手便可以將鋪子準確無誤地寫下來,當看到孫寶珍如此堅定要求自己陪同獻舞之後,秦玉暖便央了滿兒私下找到了同是來參加宴會的黎稼軒。
“多謝你的譜子。”秦玉暖始終和黎稼軒保持著距離,又回身示意了一眼在門口的滿兒,滿兒立刻上前來,遞過一遝銀票給秦玉暖。
厚厚的一遝銀票,約莫有幾千兩。
就在黎稼軒不解其意的時候,秦玉暖已經是將這銀票遞到黎稼軒手中:“我聽說黎姐姐去世後,黎家為了替她風光大葬,更加入不敷出了,這一點,算是我的心意,也算是謝謝你這次幫我。”
在平常人看來,不過是一首曲子的鋪子,怎麼著也不值這幾千兩銀子,可是對於秦玉暖來說這價值便是不一樣的,這也許意味著,她買來了孫家最大的秘密。
黎稼軒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其實,你明明知道,以我對你的情誼,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我為你寫譜子,也全然不是為了這幾張銀票。”
黎稼軒目光炯炯,似有期待。
“黎公子,正是因為我懂你的情誼,所以我這次也是要告訴你,我們身份有別,地位有別,誌向有別,更重要的是,我的心裏隻有長熙一人,他待我極好,除了他之外,我的心裏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也請你不要在畫館裏繼續畫我的畫像,若是落了人口實,你我都萬劫不複。”
黎稼軒微驚,充滿歉意道:“我當時,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我隻是心裏頭想著你,然後就……。”
“無妨,”秦玉暖歎了口氣道,“你畫的我的那些畫像我已經命人全買下來了,至於以後,黎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往後,你定然會遇到一個好女子,然後與她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黎稼軒身形一杵,卻聽到本應該守在垂花門的聽雪匆匆進來的聲音。
“三少奶奶,不好了,二太太突然帶著一大隊人過來了,氣勢洶洶的。”
此時隻有秦玉暖和黎稼軒二人,孤男寡女,縱然有這些丫鬟在也不好解釋,況且,又如何解釋黎稼軒這手中的銀票呢。
滿兒當機立斷地道:“聽雪,你先帶著三少奶奶離開,我自有辦法。”
“滿兒你想做什麼?”秦玉暖大抵已經猜到了滿兒的想法。
黎稼軒整個人都已經木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三少奶奶,咱還是先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聽雪拉著秦玉暖,滿兒亦是推搡著起秦玉暖離開。
待二太太領著一幫子丫鬟嬤嬤衝殺進這院子的時候,燈火明滅之間隱約隻看到涼亭裏兩個人影,一高一低,一個身材高大頎長,一個身材嬌小似秦玉暖的身量,二太太的眼睛登時就猩紅了起來,帶著身邊的丫鬟就奔了過去,開口便是:“好你個秦玉暖,果然背著人偷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