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涼了,西夏雖然在大齊的西南方,可由於地理原因,每年十一月便會開始下雪,這一日,大雪紛紛,積雪沒過腳踝,白皚皚的雪堆積在朱紅色的矮牆頭,像是給這樸實無華的驛館穿上了一層白絨絨的狐裘衣裳。
一頂朱紅色的轎子自西涼城城東抬出,在這白色的雪地裏極為明顯,繞過大街,走到宮門前,守門的內侍抬眼看了一眼這轎子頂,立刻就是卑躬屈膝地作揖,謹小慎微地打開宮門,一直到這轎子走過了宮門,才敢抬起眼皮子。
“喲,這是誰的轎子,好大的氣派,這一品大員都沒這樣的待遇。”一個新來的守門士兵有些不懂行情。
“小王八羔子不懂說話就別亂說,”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兵對著他訓斥道,“那轎子頂頭是紅色的,那可是順王府的標誌,順王府上上下下,從順王到順王妃再到郡主,哪個是可以得罪的。”
這年輕士兵略有些不服氣,嘟囔了一句:“那總得按規矩查轎子吧。”
“嗬,查轎子?”這老兵往這新兵腿肚子上一踹,老氣橫秋地道,“你他媽不想活了,還想著查順王府的轎子?”
“喲,這是誰不想活了?”遠處,一聲尖尖細細,略帶女性妖嬈的聲音飄了過來,尾音處帶著些浮塵諂媚的味道,“瞧瞧,這不是丁總兵嘛,怎麼,這被罰守城門不過一個月,又開始擺架子了?”
原來這老兵姓丁,而且還是個六品總兵,丁總兵瞧準了發話人的來頭,身子是愈發恭敬起來:“是孟公公來了,托您老人家的福,我這城門守得安生得很,沒出什麼岔子,隻盼著孟公公能在十三皇子繼續替在下美言幾句,畢竟,當初那罪行,在下也是……。”丁總兵說著說著便慢慢朝著這生得滿臉周圍,臉色蒼白,唯獨那唇口帶著點櫻紅的孟公公靠近,壓低了聲音道,“畢竟那罪行,在下是替十三皇子抗下的。”
“大膽!”孟公公斜著眼睛瞪了丁總兵一眼,繼而掏出一方粉色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丁總兵,雜家可是記得,那日是你自己疏忽職守,才讓糧庫燒著了,讓躲在裏頭的逃犯活活被燒死了,這,可是關我們殿下什麼事?”
丁總兵急了:“孟公公,話可不能這麼說,十三皇子怎麼能做這種過河拆橋的事呢?當初蓄意要除掉七皇子的明明就是……。”
“孟公公,我派你先來通報,不是讓你站在宮門口聊天的。”
不知何時,這宮門口出現了一輛純黑色的馬車,自車轅到拉車的駿馬都是黑色的,更是顯得這馬車裏頭傳出的這句話語也是陰沉沉的。
裏頭的人伸出手,撩開了半個簾子,這正是方才在孟公公和丁總兵口中頻繁出現的十三皇子景元初,他唇角似乎帶著笑意:“孟公公,事情辦完了就快些動身,這次我未經提前告知就來宮裏頭探望父皇,還是先提醒他一聲比較好。”
孟公公對著景元初點頭哈腰,方才的趾高氣昂全然煙消雲散,唯獨丁總兵不甘心,他拱手對著景元初道:“十三皇子可還記得微臣?”
景元初用餘光掃了一眼孟公公,道:“我自然記得,你放心吧,你說的事我一直記在心上,隻是現在事情才過去不久,而且父皇罰你守門三年,這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我實在不好調動,可你盡管放心,我做事,向來賞罰分明,你做了什麼,我都會記在心裏。”
丁總兵鬆了口氣:“那我便安心等殿下消息。”
馬車入宮,景元初也從馬車上下來步行,身邊跟著的孟公公朝景元初請示了一句:“殿下,那姓丁的……。”
景元初垂著頭,一直將手籠在狐狸皮做的手籠裏,隻是微微抬頭,露出脖子,示意了一下,說了一個字——“殺”。
孟公公垂首:“奴才一定盡快解決。”
與此同時,景仁宮外頭,主管太監已經替沐清雨進去通報,此時正是奉著皇上的旨意匆匆走下台階,對著沐清雨客氣地行了一禮,低頭道:“郡主,皇上剛好醒了,請您進去。”
“知道了。”沐清雨扭轉過身,對身後的丫鬟們吩咐道,“讓素兒一個人陪我進去就行了,你們且都在這等著。”
沐清雨發話,誰敢不從,丫鬟們老老實實地遵了命,沐清雨對著其中一個看著年紀有些大的丫鬟揚了揚頭:“跟我走吧。”
景仁宮裏,似乎都彌漫著一種濃重的中藥味道,混合著皇室特有的龍誕香,隔著重重帷幔,隻隱約看到裏頭躺在床榻上的一個男人正在由三個太監服侍喝藥,皇上身邊大多是太監,幾乎沒有宮女,隻有縫補女工這些才偶爾用到幾個,世人們都說,那是因為當今皇上對已逝的皇後情深意重,不願意在皇後去世後與其他女子有更多的接觸,殊不知,其實景東華一直,都是為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