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瞪著眼珠子道:“不管這樣多了!總不能讓這一窯神豆全爛在自己手裏,咱們為了多收購神豆,可是借了好多外債的。不趕走那兩個外鄉人,斷了村民學神豆加工技術的念頭,那咱們一家子下半輩子就背著債喝粥吧!”
村長吆喝著,讓老婆和兒子帶著鋤頭,跟著他到曬穀場上去,把那一男一女兩個外鄉人趕走,至於趕走後,能不能服村民棄了那神豆加工技術,其實村長自己心裏也沒底,畢竟那技術是極簡單的,一看就會,一學就懂,曬穀場鬧到現在,該學的村民都已經學會了,自己如今的舉動真正是叫一廂情願。
隻不過,如今的村長就如同大世界賭坊裏輸了眼的賭徒,把老本兒全都押上了,是輸是贏就這一把!
村長急匆匆來到曬穀場,果然看到一男一女兩個外鄉人正在手把手交村民做涼皮粉條,他摞了摞袖子,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握緊鋤頭,就準備衝進人群,先把灶頭給砸了,把漿桶給推翻了,突然,旁邊的兒子扯了他一把:“爹,不要傷著那姑娘。出了人命可就成大事了。”
村長瞪了兒子一眼:“你這呆大,爹隻是讓你嚇唬嚇唬兩個外鄉人,哪裏真讓你動手傷人家?咦,等等,那個黑膚的外鄉人,怎麼看起來這樣熟悉?”
那兒子剛才一直盯著陳青黛看,對郭大路並沒有怎麼在意,聽到爹的話,扭頭仔細看了看郭大路,郭大路的臉在鬆明子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如同剪影,那兒子一怔,伸手入懷,掏了半,掏出一枚硬幣來,對著硬幣瞅了瞅,又對照著郭大路看了看,突然唉呀大叫一聲:“好像!太像了!”
村長一皺眉:“像什麼像?你這孩子,瞎嚷嚷啥?”
村長兒子將手裏的硬幣往村長手裏一塞:“爹,你看這硬幣上的頭像,和曬穀場上的外鄉人像不像?實在是太像了!你看這鼻子、這腦門--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村長舉著硬幣,眯著眼,對著郭大路瞅了又瞅,漸漸的,他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結結巴巴道:“後龍先生!這外鄉人是後龍先生!爺爺!神仙下凡了!後龍先生一定是來懲罰我不該對神豆加工技術起貪念的!果然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壞事,知地知你知我知,神仙掐指一算,樣樣都知道!我、我該死!我糊塗!”
村長婆娘半張著嘴,這半功夫生的事,對她一個村婆而言,實在是匪夷所思,先是自己家隱瞞神豆加工技術一事露了風,眼看著血本無歸,接著後龍先生又來到了村裏,而壞自己家財大計的,正是後龍先生--村長婆娘結結巴巴地道:“不是後龍先生是個白胡子老神仙嗎?怎麼成了一個黑炭一樣的夥子?”
村長苦笑道:“婆娘,那後龍先生白胡子的畫像早是老黃曆了,是以前老百姓不識仙家真顏,自己胡亂畫的,如今雪糖鋪裏早有後龍先生的真像--叫什麼照片的,和真人一模一樣,我見過,就是這樣一個黑皮膚的夥子模樣。”
正在村長一家沒著沒落時,一騎快馬不顧夜色,匆匆跑進了村裏,騎者卻是村長認識的,正是雪糖鋪的夥計,那夥計一眼看到曬穀場中的郭大路和陳青黛,立刻滾鞍落馬,快步跑到郭大路身前,敬了個軍禮:“後隆村義學四十三期成班學員朱堅向後龍先生和陳師娘報道。”--卻原來,郭大路和陳青黛白陪著崔老漢賣神豆,身影落在了雪糖鋪夥計眼裏,那夥計是當地人,一時沒看認出郭大路來,可事後對著店裏供奉的掌門畫像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爺爺,掌門微服私訪來了!
雪糖鋪立刻向身在鄞州府總店的李波通過電報機彙報,李波一邊緊急趕往這個偏僻的城,一邊命令負責當地村子事務的夥計趕到後龍先生所在的村莊,但不可過於聲張--因為李波也不知道,為何郭大哥突然跑到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莊去了。
郭大路正在舉著篩子做粉條,他並沒有收手,隻是淡淡瞟了朱堅一眼:“起來吧,有這行禮的功夫,還不如給我打下手呢,這活原本就該你幹的,今兒個就當是補課吧。”
朱堅臉色白,但依然老老實實上前,接過了郭大路手裏的篩子,他經常在農村地區傳授各種技術,得一口流利的地方土話,大叔大嫂一通叫,倒比郭大路還親和。
這時,村民們才知曉,眼前的黑炭頭夥子,居然就是後龍先生!在眾人不知所措之下,顧氏一拉崔老漢和閨女,就跪了下來:“給神仙爺爺後龍先生磕頭。謝後龍先生贈我等學會粉條涼皮之術。”其他村民這時也醒過神來,紛紛下跪。村長一家擠在人堆裏,亂糟糟磕頭。
郭大路一揮手,一股功德之力湧出來,將一眾村民托住:“咱們科學門不作興這磕頭,鄉親們不用向任何人下跪。科學家傳授這神豆加工技術,其實是雙贏,你們加工的粉條涼皮,經過供銷社--嗯,就是大家熟悉的雪糖鋪銷售到各地,供銷社還多賺了錢呢。所以這是雙方都得利的事情,用不著誰謝誰。今後啊,供銷社還會傳授大家更多的致富本領,讓大家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