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我依然清晰記得我死去時是一個夏天,萬物爆發出頑強生命力的季節。我穿著粉色的裙子幻想自己是一位不諳世事隻待王子吻醒的公主,銀色的發夾將陽光支離成破碎的片段,折射出迷離的光彩。在斑馬線上等紅燈變綠燈的過程中我牽著弟弟小小的軟軟的手,在一陣被車子帶動的呼嘯著叫囂著的風刮過後我驚鄂地發現自己被拋起,然後重重地落下,我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疑惑著背後那小小的手留下的滾燙的痕跡。我看見人們驚恐地奔走著,有的已經在打電話報警或者叫救護車,那個可憐的司機顫抖著滾下車來驚慌地呢喃著,不是我……不是我……
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撞到人行道上的我?我看向我的弟弟,那個笑起來像從天堂飛下來的天使似的小家夥,他正忙然地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正做什麼。那一刻我想我有點明白可是好像又有點不明白,我想對那個被我捧在手心裏的孩子笑笑,但意識已經飄遠,正當我打算沉溺其中的時候那個幾乎改變我一生的聲音響起時,我甚至沒有猶豫也沒有遲疑地我回答想。
於是等我從身體裏飄出後就緊緊地跟在了那個怪異的女孩身邊。是的,怪異,當我被自己的靈魂能從身體裏飄出來的事實嚇到時她卻隻是淺淺地站在那裏嗤笑我。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惱羞成怒,那個小小的戴著白色帽子的女孩才漫不經心的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說帶我回你家就可以了。
那個小小的像拇指姑娘的小丫頭自我介紹叫緋純,我奇怪地問她緋純是不是就是不純啊,而她用像看怪物的眼神來來回回打量著我,慢吞吞地說緋是媽媽喜歡的一種紅寶石的顏色,他們希望她能夠像那種顏色的寶石一樣活得純粹而悠然。我得承認雖然我比她大可她的那份老成是我怎麼也學不來的,而她的怪異也在不斷地接觸中越發地明顯。有時她會蹲下身體伸手撫摸著一團空氣或者和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打招呼,我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她在跟妖精和死靈說話。
我想我真有種想昏過去的衝動,如果我可以的話。我和她周圍的人一樣都是不信的,即使我自己就是一個靈,一個能被她看見的靈。但這並不妨礙她父母親對她的愛,我曾悄悄地跟著她父親到收藏室看到了那快緋色寶石。那確實是一塊美地讓我無法形容的誘惑,紅地炫目,緋地純粹,如古埃及金字塔中走出的木乃伊法老,神秘莫測而又惶恐不安。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感覺自己的靈魂在緋色的光芒中扭曲的渴望,伸出手打算抓在手心細細把玩,可惜我忘了我隻是一個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穿過璀璨的稀世美麗,這是一種刻在腦髓深處的痛,生生世世地活在妖嬈的黑色蔓陀羅血色渴望的深淵,不能前進不能後退。有著優秀而又完美的愛她的父母,她是活在怎樣的幸福裏,密密地編織成我不曾做過的美夢。她漂亮的衣服,精美的原裝書,以及她惹眼的怪異舉動,我不羨慕嫉妒也不能羨慕嫉妒,卻在每一個她看不見地角落將自己縮成一個不很圓的球,咬牙切齒得懦弱而又無助。可是她又是那麼敏感執著的孩子,總是在我沉浸痛苦時找到我、解放我,那被她一件件燒給我的漂亮裙子即使引來父母的側目,也一聲不吭。
火焰的亮度灼痛我的眼,那一刻我渴望有眼淚,來狠狠地發泄,也許就這樣好了,就一輩子,在她身邊,愛並恨著。
於是當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後,我並不遺憾甚至隱隱地歡愉,終於、終於你也失去了一切,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