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生的氣息,蕭條,孤寂,死亡,充斥在這裏。
這裏是哪裏?難道是地獄,是亡魂的歸宿?
不,這裏是生靈禁止踏入之地,這裏是蠻荒。
天空孤單的雲遮蔽驕陽,灑落一片陰暗。
陰暗漸漸移動,但到達最深處卻驟然消散,雲消失無蹤,驕陽也變得極為碩大,熾熱無比,那裏隻有一顆粗壯的樹木佇立在那裏。
樹木粗壯無比,可與山嶽齊高,粗壯的樹根浮現在荒涼的大地,綿延數千裏,這是蠻荒唯一的生靈,它為何會存在?
蠻荒好像起風了,潛伏在大地的沙粒慢慢滾動,轉而盤旋,無數的沙粒聚集在一起,構成了奇特的風景。
那是一股龍卷,可毀滅世間萬物的龍卷,震耳欲聾的聲音盤旋在這片寂寥之地,仿佛在哭訴,在呐喊,在反抗,在逆!
這是蠻荒常見的風景,它可以撕碎任何想要踏足蠻荒的生靈,他是蠻荒意誌一般的存在,它生來就是為了踐踏。
終於,不再是一股,而是兩股,三股,最後甚至演變成了十股。
十股強悍的龍卷激烈碰撞,沙粒也在瞬間化為湮滅,這時候,雲,風,驕陽,甚至連天,都要臣服,都要化為齏粉……
終於,蠻荒恢複了平靜,於是又有了雲,又有了驕陽。
熾熱的光芒照耀在那顆樹木上,其上斑駁的紋路依舊那麼蒼老,它的身軀依然筆直地貫穿雲端,堪比山嶽。它的樹根依然紮根在這片大地上,從空中俯瞰,依然那麼神秘,那麼蜿蜒。
…………
蠻荒好久無人前來,也無人敢來。
終於,蠻荒在今日迎來了它的客人。
一隻白皙卻又遍布鮮血的手艱難地觸碰到了那樹根,然後無力地倒下,隻有一抹鮮血隱現。
那人無力癱倒在地,他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他兩個時辰前還在客棧裏與他的友人喝酒,與他最愛的女人情意濃濃,可如今他已經被扣去雙眼,割去雙耳,剪去口鼻,斷去手筋腳筋,被他最信任的友人和他最愛的女人。
原先的錦緞衣裳已經髒亂無比,唯有鮮血還在浸染,那隻頑強的手仍在顫動,艱難地在地上書寫著什麼。
那是一個“逆”字。
他這一生,無時無刻不是在“逆”。
他逆過命運,逆過人生,逆過規則,逆過強大,可到頭來,他還是逆不過天嗎?
他感覺他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猶如風中殘燭。
一生一世,恍若隔世。
人生如此,不及當初。
他終於沒有任何動作,他即將化為沙粒一般的存在,碾碎在這天地間……
可是誰知道,那留在樹根上的一抹鮮血,竟在此時悄然消失,好像與這樹根融為一體。
樹根抖動了一下,緊接破土而出,如同一隻手,把那人卷起,帶往蠻荒深處。
天地間悄然無聲,那人靜靜地倚靠在大樹下,其生機竟然緩緩恢複。
樹枝也在此刻微微起伏,散落細細光輝,而那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自己的雙眸,看著周圍,他驚奇,他震驚,興奮。
他的一切已經恢複了原樣,他呆立著看著自己宛如新生嬰兒般白皙的雙手,他在此刻,看見了光,聽見了風聲,聞到了樹木散發而出的淡淡香氣,他終於說出了話語。
他看著那高聳的樹木,他隱約感覺,是它救了自己。
他跪在樹木之下,虔誠地一拜。
而在此刻,樹木開始散出光芒,以它為原點,開始散發出生機。
這裏出現了青草,這裏出現了山林,這裏出現了溫暖。
柔和的風吹動枝條,一座山穀已經把它包圍起來。
而他依然靜靜跪拜,聽聞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