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嫵煙,若有來生,嫁我可好?”
我怨他,怨他在將我吃幹抹盡後狠心離開,可是,我又舍不得怨他。在後來的幾十年中,我始終無法忘記他最後都無法說完的話,他說:“若是當初……”
他沒有說完,可我卻知道,若是當初,他勇敢一點,若是當初我懂得珍惜,也許我們便是天地間最幸福的一對,可是花已謝,人已去,萬般“若是”的假設,再也不可能重新來過。
若是弦揚、白羽的死讓我的心遭受著淩剮之痛,那麼哥哥的死便是讓我的心徹徹底底地死了,那一刻,我萌生了一種想法,我想,我是為他而生的,縱然我愛著太多的人,可是他卻是我靈魂深處印刻的那一刻,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但,一切都晚了,我心已死,留下的軀殼中隻有滿滿的恨,隻要兩個刻骨銘心的字:報仇!
我和哥哥回了徐州老家,那個哥哥牽著我的手長大的地方,我抱著哥哥跪在爹爹麵前,淚水漣漣,可是爹爹沒有怪我,隻說我與哥哥的此生相遇本就是一個錯誤,一個不可避免的錯誤。
爹爹的話我不懂,他也沒有細說,哥哥下葬那天,爹爹隨破緣大師遊曆四方去了,從此,我成了孤家寡人,曾經的家,再也不會存在了。
我清楚哥哥死於何因,是吳崢嶸那老匹夫,此次西征說是討伐西部叛邦,實則吳崢嶸與叛邦早有勾結,哥哥不為他所用,便為他所殺。換做從前,我可以與他慢慢周??旋,可如今,我要讓他付出血的代價,縱是整個天下為哥哥陪葬,我也在所不惜!
其實,早在我向吳崢嶸告假時,我便盜取了他的虎符,沒有了那一百萬大軍,他吳崢嶸不過是無用匹夫。
天下人皆知寧濁近是吳崢嶸的左膀右臂,所以當我拿著虎符到叛邦軍營謊稱形勢有變,要他們暫時退兵時他們沒有絲毫懷疑,就這樣,我輕而易舉讓吳崢嶸失去了援軍,並統領了他手下兵馬。在吳崢嶸的怒斥中,我笑了,如寶石般炫麗,隻要我知道,那一刻,我是多麼地思念哥哥……我為他報仇了!
探花公子寧濁近,當朝左相計除佞臣,巧退敵兵,帝洲百姓無不彈冠相慶,連帝君都率百官到德勝門前迎接,可是我卻無心戴著麵具應對那些虛偽的嘴臉,獨自一人回了探花府。
探花府中家丁仆役向來稀少,可這次回來,卻尤為冷清,不知是不是心境的緣故,但是我真的怕了,尤其是在看到院中青石上的血跡時,我身體一晃,險些崩潰了,那一刻,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楚簫還在府中!
我瘋了似的在院中狂奔,不停地含著楚簫的名字,後頭的哽咽讓我幾乎窒息,顫抖的呼喚似小獸的悲咽,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阿寧,這麼早就回來了……”
就像河冰終被春光照破,那一刻,我看著那碧眸的絕色少年和他目光中的驚詫與疼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弦揚、白羽、哥哥,三個戀人的逝去,我沒有一次不曾落淚過,可是一直以來,我終是壓抑著,讓自己快要被逼瘋了,而此刻,看到有這麼一個人放下天潢貴胄的身份,毫無算計、一門心思守在家中等我回來,滿腹的委屈、壓抑、苦楚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我隻是個不滿雙十的女子,我承受不了那麼多。
以前的我想要揚名天下,可如今我隻想和心愛的人過平凡幸福的日子,可是,這對我是怎樣的奢望?縱是楚簫,此刻他可以為了給我補身子用心愛的寶劍去殺雞,弄得滿身雞毛,但是有些事是由不得人的,就像他的寶劍即使充當過庖廚之具,卻始終是柄皇子劍,注定與權勢糾葛。
我放任自己在楚簫懷裏哭泣,直到昏睡,可是貪睡的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安穩入眠,夢中,我看到哥哥他們一如既往地寵我,也看到他們與我生死相隔,我想哭,可在夢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響,隻能低微地嗚咽,淚水打濕了抱著我的那人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