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醫生,她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手術室或病房,哪有時間出去炫?
她要為生活奔波,每天要製藥做飯看孩子洗碗掃地,不是將軍府裏的女人們,每天無所事事,專門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勾心鬥角。
她實在想象不出穿著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華麗錦緞凍得哆哆嗦嗦地在廚房裏洗碗掃地會是個什麼樣子。見沈鍾磬果然指揮著掌櫃按她身材選了幾件差不多的就讓包了,甄十娘忙連連擺手,“……這些衣服都太薄了,不適合現在穿。”見沈鍾磬皺眉,就笑著指指外麵,“將軍有心,不如買些布料吧,妾自己做也可心。”
沈鍾磬眉頭蹙成一團,似乎有些很不耐,可還是走了出去,打量起外間的布匹來。
見甄十娘穿著粗陋,掌櫃原本沒瞧得起她,所以瞧見沈鍾磬不知道買成衣得試穿他也沒提醒,隻一門心思撿貴的推薦,誰知甄十娘一句話就讓沈鍾磬改變了主意,此時心裏連連後悔,“早知這樣,剛剛溜須她就好了。”心裏後悔,隻臉色堆滿了笑,點頭哈腰地跟甄十娘解釋,“冬天屋裏都有熱炕火籠,出了門就穿大氅,棉衣哪用著太厚了……”
甄十娘早抬腳走了出去。
鎮子不大,鋪上最好的麵料也不如他身上穿的,沈鍾磬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打量了半天,勉強從那排質地最好的布料裏指了兩匹,“……就這兩匹吧。”
這是給她買布料做衣服嗎,竟然不征求她的意見?
看看他指的那兩匹錦緞,一匹類似他身上的衣料花色,一匹類似自己身上的,甄十娘打心裏哀歎。
這廝真不是個逛街的料。
拿到後世,早被那些天之驕女哢嚓了。
不管怎樣,有就聊勝於無,甄十娘可不會跟飛來的錢財作對,她暗歎一聲扭過頭去,正瞧見裏間門口掛著一件寶藍色狐腋箭袖小襖,不覺咦了一聲,“這衣服真漂亮!”回頭招呼掌櫃,“……拿下來看看?”翻弄了半天又問,“還有嗎?我要兩套,就這個顏色。”又指著店裏特意給衣服配的狐皮小帽, “還有那個狐皮小帽也要兩個。”
這衣服顏色鮮亮,樣式好看,尤其肩掖下一圈蟒白色的狐毛,格外的打眼,簡武簡文一定喜歡。
雖不能相認,但將來告訴簡武簡文這是他們父親給買的第一件衣服,對他們來說也是安慰吧,想著簡武簡文也是沈鍾磬的兒子,甄十娘笑的坦然。
父親給兒子買衣服天經地義,這不算敲詐。
“這是給小孩穿的,您穿不了……”掌櫃猶豫地看向沈鍾磬。
沈鍾磬就疑惑地看向甄十娘。
這個好像是男孩子穿的,再說,秋菊穿著好像小了些,她要這個幹什麼?
“哦……”對上他似是詢問的目光,甄十娘恍然,“給喜鵲的孩子穿。”
“喜鵲的孩子還沒出生呢。”沈鍾磬神色更加詫異,心裏也有些不確定剛出生的孩子用不用穿衣服。
不都是用被子包嗎?
從沒見過剛出生的嬰兒什麼樣,唯一的女兒也是在他出征時出生的,待他回來女兒已經能蹣跚走路了,他也不懂這些。而且,這衣服好像也太大了些,女兒快五歲了,看上去穿著都大。
“這衣服是五六歲孩子的,剛出生的嬰兒哪能穿?” 做棉被都嫌大,聽到兩人的對話,旁邊一個正調挑衣服的中年婦人撲哧笑出了來,又好心說道,“嬰兒皮膚嬌嫩穿不了這個,姑娘想給孩子準備衣服,去那麵挑些細棉布,又軟又舒服,最適合嬰孩了。”用手指著門口處櫃台。
這謊撒的,太沒水準了!
甄十娘暴汗,拿眼偷偷瞧沈鍾磬的神色,“我就喜歡這個,孩子見風就長,轉眼就能穿了。”
嘴角原本噙著一絲戲笑,聽了這話,沈鍾磬身子一震。
就算見風就長,那也得五六年!
五六年的時間,能改變多少事兒,滄海都可以變成桑田了,衣服留到那時候,顏色還會這麼光鮮嗎?
她隻有兩年的壽,卻想把喜鵲的孩子五六歲時候的衣服都給提前買下了,是渴望能看到喜鵲的孩子長大時的模樣吧?
驀然就想起之前她為了喜鵲開口求自己的事兒,明明知道自己等不到也看不到,卻偏偏放不下,執拗地去求,去做,去追,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打心裏,也渴望能長久的活著?
這樣慢慢地等死,她真的像表麵那樣雲淡風輕,那麼甘心嗎?
突然間,沈鍾磬心頭生出一股強烈的刺痛。
好似他就是扼殺了眼前這個花季生命的罪魁禍首,驀然一轉身,他大步走了出去。
正等著沈鍾磬回答,甄十娘臉色頓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