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
正猶豫著,甄十娘已率先撿起一粒黑子落在左星角。
沒了選擇的機會,沈鍾磬失笑地搖搖頭,隨手拿起一粒白子跟著落了下去。
看出他的猶豫,甄十娘才不著痕跡地替他做了決定,一邊落子,她心裏還在想著,男人都好麵子,尤其他還是一頭特大號的沙豬,輸給女人一定很丟臉吧,她怎麼能不著痕跡地讓他兩手,誰知沈鍾磬一上來就步步緊逼,一路殺招,那副全神戒備的表情完全沒把她看成一個女人,直逼的她險象環生,隻一晃神,一條大龍差一點就被吃掉。
餘光瞧見他嘴角竟浮起一絲笑意,甄十娘心裏頓時火氣上湧,這些天來受的氣一一浮上心頭,她使勁咬了咬牙。
憑什麼讓他。
他既然瞧不起女人,就讓他瞧瞧女人的厲害,她倒要看看,輸給一個女人,他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出乎甄十娘意外,被她殺得一敗塗地,沈鍾磬並沒有想象中的尷尬和惱羞成怒,隻是臉色有些漲紅,自動擺好棋盤要求重來。
連下了幾盤,甄十娘終於知道簡武那下起棋來六親不認,輸了就玩賴的臭屁棋風隨誰了。沈鍾磬雖然不玩賴,可他這不依不饒的性子實在讓她頭疼,看看已經快亥時了,甄十娘到底讓了他一盤。
甄十娘收拾棋盤,沈鍾磬突然沉默下來。
該休息了,他做了這麼多,她一定也能猜到他的心意了。
撿的那麼慢……她是想留下來卻不好意思,等著他開口挽留吧?
既不打算和離了,按理今天晚上就應該讓她留在這屋裏,若是以前他也不會多想,可是,現在心裏隔了一層愧疚、虧欠,再讓他主動開口留下她,他總覺得怪怪的。
沒有感情……卻……還要對她溫柔體貼……他有種赤裸裸的賣身還債的感覺。
甄十娘卻不知道沈鍾磬心裏的這番天人交戰,她一向喜歡這麼慢慢地收棋,撿棋和下棋一樣,隨著棋盤上棋子一粒一粒地減少,就會出現不同的棋勢,她尤其喜歡親眼看著這種瞬息之間千變萬化的奇妙感覺,收完最後一粒黑子,感覺屋裏特別靜謐,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正對上沈鍾磬來不及收起的目光,不似她熟悉的冰冷,竟……好似很溫潤,裏麵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情緒,甄十娘心沒由來一陣慌亂……
“將軍該休息了。”迅速收起棋盤,“妾叫冬菊過來伺候您洗漱。”
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沈鍾磬有些驚愕:
她是他的妻子,難道她不是渴望與他同床共枕嗎?
臉色慢慢地漲得紫紅:
她,竟躲著他。
……
安慶侯眉頭緊鎖地搓揉著一對暗綠色和田玉福壽球,“……皇後還沒有查出是誰動的手?”
“秀珠傳信說……”管家平福點點頭,“那日負責沈妃娘娘膳食的公公和熬製蟹黃羹的宮女都已畏罪自殺,皇後娘娘被解禁後暗中追查了幾日,所有線索早都被人掐斷了。”
秀珠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
“所有的線索都掐斷了?” 安慶神色一凜。
後宮中誰這麼大的能量和手段,竟敢同時設計毒害統領後宮的兩大實權人物——皇後和鄭貴妃,而且還處置的滴水不漏,連貴為六宮之主的皇後都查不下去?
漸漸地,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色。
“……沈妃娘娘滑產已經成了一樁無頭公案。”平福偷偷覷著安慶侯的神色,“皇後娘娘聽說您為了救她竟被迫答應了六公主和親之事,哭暈了幾次。”
“侯爺……”一直端坐不語的薛夫人聽了眼淚就掉下來,“侯爺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六公主嫁入那北方苦寒之地,丟盡我們薛氏一族的臉麵!”
安慶侯一陣心煩。
正要開口嗬斥,小丫鬟進來回話,“……鄒閣老來了。”
安慶侯眼前一亮,“……帶他去書房。”
“……昨天夜裏壽和宮走水,萬歲剛下旨免了鮑承安的禦林軍統領之職,暫由沈鍾磬的副將趙騰代替。”鄒誠接過茶,看著安慶侯揮手打發了小丫鬟,開口說道。
因一直稱病,安慶侯隻初一進宮給萬歲拜了年,之後便一直窩在候府修養,聽了這話,他臉色微變,“鮑承安被免了職?”又不可置信地追問道,“這才大年初三,萬歲就開了殺戒?”一瞬不瞬地看著鄒誠,隱隱地,他心中泛起了一股無邊惶恐。
他與鮑承安結盟不過幾天,萬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大年初三免了他的職,這意味著什麼?
如此下去,待六公主出嫁後,這大周還有他薛義的安身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