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太監宮女悄悄退了出去。
“……萬歲可找一名與沈夫人樣貌相似女子偷梁換柱。”蕭煜壓低了聲音。
還以為什麼好主意!
萬歲強壓著滿腹的暴躁沒有訓斥蕭煜,他耐著性子說道,“太後是朕的親生母親,朕怎麼能這麼欺騙她?”又道,“一旦被發覺,卿讓朕有何顏麵去見父皇!”掌管後宮長達三十年,扶持了兩代君王上位,太後可不是三歲孩子,好糊弄。
想到這些年太後雖然不理政事,可耳目卻遍布後宮,蕭煜一陣沮喪,他低聲說道,“……交泰殿前您也看到了,沈夫人是沈將軍的逆鱗,萬歲若這麼殺了……”蕭煜搖搖頭。
“母命難違,愛卿讓朕如何?”
想起沈鍾磬那麼蠻橫霸道,剛剛在午門前,還不得以當著萬民跪了沈老夫人,蕭煜啞然。
“甄氏天生短命,即便朕不殺她,她也活不了多久……”萬歲喃喃道,像是對蕭煜說,又像是勸說自己,“就暫時留在宮中為七皇子瞧病,待沈將軍走後再動手吧,就說惡疾突發……”聲音頓了頓,“不治身亡,朕……會以命婦最高的禮儀厚葬她。”幽幽歎了口氣,“朕會給甄尚書滿門平反,也算對得起她救朕之恩了……”
也隻能如此了,蕭煜挺直的身子軟下去。
諾大個太和殿中,隻聽見漏壺流沙的刷刷聲。
“來人!”沉寂中,萬歲突然高喝一聲。
蕭煜猛一激靈,他嘴唇動了幾動到底沒有發出聲音,隻眼睜睜看著傅公公應聲走進來。
“傳朕的口諭……”萬歲聲音微微一滯,“太後來太和殿下詔之事,一律不得外傳,否則,格殺勿論!”
傅公公剛走,有小太監敲門進來,“……沈將軍求見。”
萬歲一激靈,“不見!”
這時候見那個煞星?
他還想活得長一點!
誰知,他這麵話音剛落,那麵沈鍾磬已一把推開殿門,虎步生風煞氣騰騰地走進來。
殿內頓時一靜。
萬歲直愣愣地看著他,連訓斥的話都忘了說。
沈鍾磬目光緩慢地掃了一圈,落在癱跪在地上的蕭煜身上,沈鍾磬身子震了震,他大步走上前,撲通跪了下去,“……聽說太後要殺甄氏?”
萬歲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倚了回來。
“甄氏有救駕之功!”見萬歲不語,沈鍾磬磕頭說道,“皇後娘娘誓要甄氏性命,就是因為她壞了安慶侯的逼宮之舉,救了萬歲!”
“太後是朕的母親。”萬歲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朕是一國之君,也是人子!”他看著沈鍾磬,“我朝以孝治天下,朕權勢再大,大不過一個孝字!”指著書案上太後的懿旨,“太後懿旨已下,你要朕如何?”
“不孝有三,阿意曲從,陷親不義,為一不孝……”沈鍾磬磕頭說道,“甄氏對萬歲有救駕之功,又身懷醫術濟世救人,無辜而被殺,傳到天下人耳朵裏,為大不義……萬歲這樣曲從,也是不孝!”
直直地看著沈鍾磬冷峻倔強的臉,萬歲怒急反笑。
“你倒是會跟朕講道理了!”他騰地站起來,幾步來到沈鍾磬身前,彎腰看著他,“……甄氏對朕有救駕之功,朕殺她是不義,可這件事天下人不知道!”安慶侯謀反之事被壓下了,甄十娘救駕的功勞自然也被壓下了,“反之,甄氏以女子之身在外行醫,雖沒違反律法,可在世人眼裏到底是敗俗失德之事,連沈老夫人都引以為恥,在午門前擊登聞鼓讓朕休了她,鬧得天下人皆知,現在太後為給天下女人一個警示下召殺了她,你讓朕如何指責母後這是失義之事?”指著外麵,“你現在就去讓天下人說說,朕尊太後之命殺了甄氏,到底是不是阿意曲從,陷親不義!”
不怕沈鍾磬跟他這樣講道理,萬歲就怕沈鍾磬跟他玩橫的。
他目光咄咄地看著沈鍾磬,胸口一起一伏地喘著粗氣,就差沒說,“你拿你母親沒辦法,現在我母親要殺人,有理有據,我能拿我母親有什麼辦法?”
要講這些,十個沈鍾磬也跟不上萬歲,他身子頓時矮下去。
萬歲說的不差,若沒老夫人早上擊登聞鼓,隻朝廷重臣知道甄十娘行醫之事,他還可以靠強勢封了口,現在天下人都知道了,雖然甄十娘行醫救人是義,到底於俗不合,太後要警示天下女人,強行殺了她也名正言順!
說到底,還是他的母親,生生地把甄十娘推上了斷頭台!
想起老夫人在午門前的無理取鬧,沈鍾磬打心底生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