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為她那不要名不要利,隻要他好她就好的溫柔,讓他備加感覺自己違了承諾納她為妾辜負了她,也使得他這麼多年來一直任她予取予求。
曾經那個溫柔的女子哪去了?
這些年來,雖然出征在外不能常常陪伴左右,可是,但凡她有所求他都會盡全力滿足,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到底是什麼原因,竟讓她變得如此猙獰可怖,汲汲算計?
“將軍安好。”聽到聲音迎出來的春蘭見沈鍾磬靜靜地站在門口不進來,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回過神,沈鍾磬邁步進了院子。
春紅早一溜煙跑進去給楚欣怡傳信了。
楚欣怡已經換下白天那套華麗耀眼的五彩緙絲背子,卸了花枝招展的頭飾,換了件月白色素錦右衽襦裙,頭發沒挽,瀑布般披在腦後,她半倚著床,神色間透著一股憔悴。
一晚上的功夫,她恍然老了許多歲。
“將軍……”瞧見沈鍾磬進來,她微微欠了欠身。
對上沈鍾磬凝重中透著幾許悵然的目光,想到春紅剛剛說的“將軍心情很不好。”的話,楚欣怡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他這麼沮喪,一定是因為不能關了回春醫館吧?
說到底,那賤人行醫就是敗俗的,是辱沒祖宗門風的事兒,他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將軍,怎麼能接受得了!
“又怎麼了?”沈鍾磬在椅子上坐下,見楚欣怡臉色的確不太好,就開口問道,“……沒找個大夫瞧瞧?”
“就是頭有些不舒服,喝了碗薑湯已經好了。”沈鍾磬一向雷厲風行,她若裝過了頭,果真叫太醫來,查出沒毛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沈鍾磬噢了一聲,端起春紅呈上的茶,一邊喝著,一邊想著心事。
空氣沉寂下來。
“……將軍是為關不了姐姐的醫館煩心?”楚欣怡歎了口氣,“姐姐也是,明知道老夫人反對,還一意孤行,這幾個月將軍不在,老夫人可是天天嘔著氣,已經請了兩次太醫了。”
沈鍾磬抬起頭看著楚欣怡。
忽然之間,他感覺他對眼前這個女人非常陌生。
“……將軍怎麼了?”見沈鍾磬不認識似的看著自己,楚欣怡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妻妾有別,終是不能以姐妹相稱的,怡兒以後還是按規矩喚她夫人吧。”沈鍾磬聲音淡淡的,昏黃的燭光照在臉上,忽明忽暗的,有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楚欣怡怔了好半天,嗷的一聲坐直身子,“將軍!”她喘了一口氣,咄咄地看著沈鍾磬,“……將軍這是打定主意要為她打壓婢妾了?”
這話壓抑在心裏很久了。
沈鍾磬忽然有些興趣索然,他耐著性子說道,“怡兒錯了,她是妻,你是妾,不是打壓,尊她為主是你的本分。”
“你……你……”楚欣怡嘴唇哆嗦了好半天,“將軍的意思,婢妾就是一個卑賤的奴婢?”目光直直地看著沈鍾磬。
沒言語,沈鍾磬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他這是默認了!
“……婢妾隻是個卑賤的奴婢,婢妾隻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一聲高過一聲,楚欣怡早忘了父親的告戒,忘了沈鍾磬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那將軍當年為什麼要用八台大轎抬婢妾進門,這些年讓婢妾主持中饋又算怎麼回事?”呼出一口氣,“五年來婢妾為將軍做牛做馬,人前人後操碎了心,她又為將軍做了什麼?”眼底隱隱地泛起了一層紅絲,“她隻哀怨地哭幾聲、求幾句,將軍就心軟了,就被她迷住了,不顧她敗壞了祖宗的門風,不顧仵逆老夫人也要把她留下!是不是,是不是?”聲音尖刺,“難道將軍忘了五年前她是怎麼對您的,婢妾又是怎麼對您的……難道這些將軍都忘了!”
歇斯底裏地喊著,楚欣怡紅著眼睛看著沈鍾磬。
臉色越來越黑,沈鍾磬一直靜靜地看著楚欣怡。
這就是她的心裏話!
沈鍾磬恍然明白過來,就是因為他的無度縱容,讓她生出了非分之想。
所以,她才不顧自己三番五次的暗示,處心積慮地要害甄十娘,以為隻要甄十娘死了,她就能扶正!
說到底,她走上這條路,還是怨自己曾經的態度太曖昧了啊。
臉上的青黑漸漸地隱去,突然間,沈鍾磬有些恨自己。
當年,少年莽撞的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不僅辜負了甄十娘,也誤了眼前這個女人,她也算是一個官宦之女,若嫁給別人,或許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妻,不需要這麼汲汲地算計。
很意外地,沈鍾磬沒有因楚欣怡無理取鬧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