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祠堂出發,餘莫卿身後跟上了越來越多的村民,大家都緊隨其後,嘴裏念念有詞。每個人都心懷期盼,看著祭壇上那個如煙女子,仿佛是一片豔麗中那朵最超脫世俗的,每個人都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期盼這一次的聖祭給他們帶來新的希望。
而餘莫卿感覺腳下走的不是路,是一條摧毀他們信念的路。
她不忍嗎?可是她即使心有忐忑,她也必須讓他們知道真相,否則,這些村民永遠活在桎梏中,將愚昧當做智慧,隻會害了更多無辜的人的生命。當初護女院的女子身不由己,畢竟她們還是戴罪之身,被賣到春花樓,餘莫卿即使設計救她們出來,也不過是為了騙取池安的信任。
可是這些村民尚有選擇的餘地。正如那****對阿川說的,刀在她手上,她就有選擇的權利。並且這把刀,不管在誰那裏,都是不可多得的選擇,就看他們該如何選擇了。
走了半晌,才到了那所謂的祭壇。餘莫卿的腳步一停,身後的村民竟齊齊跪拜了下去。
她淡淡朝祭壇看去,隻見那是一座天然圓台,圓台上麵畫著巨型圖騰,仿佛是預示著生育和繁衍。圓台的八方豎立著高聳的圓柱木杆,上麵掛著帶有圖騰的旗幟,像是在監視著這些人的聖祭儀式。在圓台最近的四周又有四個粗壯的圓柱,上麵的火盆燒得正旺,熊熊火焰,恍若將每個人內心的渴望燃燒。
可是在餘莫卿看來,眼前的祭壇更像是一個屠宰場,曾經有多少個無辜無知的女子,在這個祭壇上被活活折磨成一具毫無聲息的肉體?那些鮮活的生命,猶如一心撲火的飛蛾,被火光外表的光明欺騙,以為自己真的就飛向了光明,最後卻被燒得一絲不剩。
踏上祭壇的階梯,餘莫卿的心情格外平靜,仿佛接下來發生的事和她並無關係。
身後的村民漸漸靠近那個祭壇,紛紛俯拜起來。
一陣古怪的樂曲傳入耳中,幾個帶著麵具的人突然從兩邊走向祭壇正前方,他們有的手裏拿著盾槍,有的拿著沙靡和木棒,跟隨著這古怪的樂曲,跳起了詭異而多姿的舞步。
在餘莫卿看來,這些村民已然把生育當成了一種魔咒,仿佛隻要心存所想,有所表示,就能達到目的。
這時有個自稱為祭司的人走了出來,高聲道:“天佑我丁山村,聖女降,入凡塵,施福澤,沐恩祉……”
一堆無用的唱詞在那祭司口中,猶如邪惡的咒語,在睡夢中呼喚這些被蒙騙的村民們。
祭司聲音剛落,提著燈籠的女侍們在餘莫卿周圍站定,全部麵朝著餘莫卿緩緩跪坐下去。再將手裏的燈籠放下,又各自從懷裏掏出一根編織好的福結放在額前,紛紛磕下了頭。
“聖女禱,引清流……”
餘莫卿轉過了身,眼神睥睨地看向祭壇下那些虔誠的村民,按照昨夜女侍教她的儀式,順著祭司的話,緩緩舉起蓉婆給她帶了紅絲帶的那一隻手,輕輕伸出食指指尖。
祭司又唱道:“天佑丁山村,恩澤遍布,鴻運清來……”胡亂說了一堆昨夜女侍們教過的唱詞,餘莫卿才收了手。
接下來便是村民朝拜。村民們紛紛走到餘莫卿麵前站好,挨個在祭壇正前方行禮,跪拜,繼而依次站好。
毫無疑問,這些站好的村民無不是男性。所有女子都隻是各站於紅布兩側,靜靜看著自己家的男人對祭壇上的人露出渴望而垂涎的眼神。
餘莫卿幹站在祭壇中央,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觀摩的野獸,表麵風平浪靜,內心在猛烈咆哮。這些愚民要在這樣漫長的時間中,享受著意淫的樂趣,享受著內心被蒙騙的喜悅,可自己卻毫無所知,甚至還沾沾自喜。
不知第幾十個人在祭壇前跪拜後,餘莫卿轉頭看向了屍穀的那個方向。
那日夜裏,她七找八找才發現屍穀的位置,過後也沒仔細在阿川給過她的那張地形圖上看,所以還不算知曉方位。如今在白日裏看來,原來屍穀就在祭壇的左邊。隻不過因中間隔了幾間屋子,遙遙看去,那屍穀的盆口猶如一個血盆大口,吞噬了多少無辜慘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