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烈背靠木椅,修長的指尖輕輕叩了幾下扶欄,並沒有立即回答突蒙的問題。畢竟他尷尬的身份擺在麵前,不論他如何作答,總歸是免不去突蒙的懷疑,光是他一個漢人的來曆就讓他在流安戰戰兢兢幾年。索性回道,“殿下既然這樣想,看來是已有打算?”
突蒙好似對風烈的反應有些意外,不禁搓了搓手掌,開口已是一副為難模樣,“將軍過譽了,本王還沒個頭緒,這不是特來找將軍商議一番?將軍以為……究竟是立刻傳書告知父汗,還是繼續打探虛實,以備不測為好?”
傳書?
餘莫卿聞言,不禁皺眉。且不管突蒙究竟如何得到和親團無法行進的消息,若是這就將消息傳了回去,大昭完全連應對的機會可都沒有了。畢竟以她觀測,和親團來時就不曾與迎親團有過聯係,而這邊迎親團卻又能掌握和親團的行進消息,要麼是他們在暗處有監視,要麼在和親團中亦有線人,可是他們從頭到尾,除了跟著冬郎驟然出現的黑衣人死士,根本什麼也沒發現。
但當日混戰之景,若當真所有經曆完全傳入流安,那肯定也是另一番光景吧?可惜偏偏他們阻攔了冬郎行凶之計,她和永夜墜崖之後根本無法得到消息,並不知曉傅子文後來又做了什麼。哪怕邢天耀的消息有多靈通,二皇子如今也已經身在國都,盡量避開和親團之事,根本無縫可趁。風聲尚未掀開,波瀾卻已是推助,所以真正能傳出的就隻剩下和親團打道回府之事,足足甩了流安這一毀約的巴掌。
而這一巴掌卻是能讓流安從惺忪的睡夢中震醒,隨時化身凶猛的獵豹朝著大昭發起進攻。
餘莫卿抿唇,她被襲擊後帶回營區,這期間最多不過四日光景,以這樣的速度,不出意外和親團至多都要離開月沙江了吧,難道是因為和親團離開的痕跡太過明顯,所以才收到這樣的密報?
“殿下以為……有何不測?”風烈仍舊保持著不進不退,聲音清寒地令人聽不出心緒。
“本王自然不做妄下定論之言,父汗時常教導應縱橫以觀,免得以偏概全……將軍可知曉那黃巾軍一事的來由的,流安這次是一忍再忍,父汗也稱不必過分放在心上……可是大昭此舉,若有心為之……”突蒙嘴角微勾,眼中卻漸染嗜血的顏色,“那可就真不能怪咱們流安翻臉不認人了……”
風烈一邊聽著突蒙的話,目光卻逐漸從突蒙的臉上移開,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湛藍的眸子令人感到一絲迷離和恍惚。
“說到底這大昭就是欺人太甚,再不濟咱們……”突蒙正要長篇大論,卻發覺了風烈的異樣,不禁冷眉一豎,“將軍可有在聽本王的話?”
“嗯……自然……”風烈並未有絲毫遲疑,又將目光回到突蒙臉上,甚至沒有絲毫掩飾,毫無波瀾起伏的臉龐讓人根本無法猜透他所說是真是假。
突蒙有些不相信,朝著風烈剛才視線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發現,心裏的疑惑更深,但既然什麼也沒有,風烈又好似是在聽他說話一般,回答得那麼幹脆,他還真不好找出什麼端倪來責備風烈了。想到自己怎麼總是在風烈手上吃癟,他不禁撇了撇嘴,“將軍是有什麼錦囊妙計,是覺得本王之意尚不足掛齒了?”
這邊才等突蒙把話題終於繞開,餘莫卿倒是鬆了口氣。
剛才還真是好巧不巧,風烈出神的方向,可不就是她躲到的這塊屏風之後嗎?原本她就是探頭探腦,風烈清冷的眼神一掃來她便有些犯怵,生怕風烈不允許她多待一秒,還是這樣鬼鬼祟祟地偷聽他們所說。她畏縮的眼神自然沒有逃過風烈那雙令人窒息的眸子,隻不過他好似並沒有在意這些。反倒是突蒙驟然打破的平靜,又讓她提心吊膽起來。
好在她反應倒快,突蒙才疑惑不久,她已經完全趴到了地上,挨著屏風側身躲了起來,這才免得突蒙又發現端倪。
長籲了一口氣,她又慢慢探頭而去,想看看這兩人還能說些什麼。
突蒙的聲音才一落,怨氣好似已經不自覺敗露,他盯著風烈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手中的拳頭倒是沒有鬆開半分。然而也不隻是為了表現最後的倔強,他的臉色倒也沒有以往的怒意,質問的眼神如同在審問一個犯人般傲然。
風烈挑眉,好似心中了然,“殿下可有想過,若和親團真打道回府,流安就真的能在此事處於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