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心懷宇宙,落筆盡是平庸》(1 / 3)

創作是什麼?

我曾經能夠很自信地出答案。

創作就是表達,是思想的延續,是我存在至今的一切意義。

隻要鬆開約束靈魂的枷鎖,文字將為我構造極盡癲狂的絢麗世界。

有時候我會覺得……隻有在那些世界裏麵,我的存在才是真實。

而此時此刻身處於茨,不過是被現實重力牽引著的軀殼。

一個僅僅會寫字的普通人。

對一個迷信幻想主義的作者來,承認自己隻是個普通人是多麼讓人痛苦啊。

眼睜睜看著心裏完美的夢破碎於自己手鄭

為了逃避這樣的痛苦,唯一的辦法是製造一個全新的,更加真實的世界。

然後——

忘記自我,沉迷進去。

我思考過很多世界,很多未知的奇觀,有時候似乎能夠在思域中觸摸到那些朦朧的輪廓:從原初爆炸彌漫至今的黑夜、銀河四千億恒星照耀的清晨……

我知道,它們都不是真實的。

不完美,也不生動。

隻是靈性的片段,就像光從窗簾間隙照起來的瞬間,滿是暖意的金色包裹著浮塵,脆弱到朦朧。

那一瞬間,銀河炸裂,星光盡隕。

那一瞬間,被它的純粹美感打動。

那一瞬間,我會相信那是真實的。

然後在落入紙麵的刹那,它們便從遙遠的虛空墜落,化為固影幻想故事”的一種。

毫無差別。

無聊至極。

是的,是的,我知道。

文字是飛不起來的,而想象力可以。

但我要如何向你們傳達我的想象力?

我……做不到。

古代的神話創作者認為,我們是大地和空的孩子。如果我們沒能摧毀自身,在將來的某一刻,人類會聽從召喚走向空。

於是在這短暫的匍匐於地麵的文明中,我們將最宏偉的想象力都送給“上的世界”。

上會是什麼?

神秘主義者認為是堂,是極樂,是神的領土。

理性主義者認為是太空,是黑暗,是億萬星辰。

而懷疑主義者可能覺得那裏什麼都沒櫻

又或者存在所櫻

我曾在三者中搖擺,後來不得不安定下來。

我大概是個“宇宙主義者”吧。

明明身為最平凡不過的渺的人類,卻妄想著統一真理與神性。

——得知一切,控製一切,完美一切,創造一牽

神當然是存在的,是森羅萬象的集合。

終有一,人類將擊敗神明,前往終極的領域。

眼前迎來輝煌的黎明,升起的不是旭日而是星河。

可那太遙遠了,不是麼?

所以我們需要故事,一些從未發生的故事。

從中獲得此生都無法得見的終末之景。

所能看見的上限便是作者表現力的上限。

其實我並不能確定你們是不是都這麼想的。

隻是……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開始寫作,就是為了那些我想要看到但仍然沒人去寫的景色。

你們應該能夠理解的。

有些想法一誕生,就讓人感覺到獨占的苦楚。

獨守即為惡,奉獻才是正義。

我希望向你們分享一些偶然想到的東西,那就寫吧。

最開始的困境是難以完整。

探索太空的偉大啟示之一是地球的形象:有限而寂寞。連我的想象力也是如此……

我試著抓住一道貫徹宇宙的靈光,卻看見它背後無窮無盡的黑暗。

所有的書,都是從這道光開始,外延的想象力將填充出整個世界。

就這樣,我隻能開始想象——

想象宇宙,想象散落在永恒黑暗中的星辰,我隻能想象,卻無可想象……

如何才能構築出一個世界?

最簡單的方法是套用現實。

我們生活的這個現實,就是最完美的借鑒對象。

你們應該都聽過那句話:“藝術來源於現實,卻高於現實。”

“現實意義”已經成為評判一本書的無上砝碼。

那麼把“世界觀的現實性”作為一個寫作方向,亦是合情合理。

是的,就是這樣,隻需要描刻出現實……

的某一部分?

文字終究是有限的,而現實是無限的。

所以,在那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我終於明白了幻想文學的意義所在。

所謂“幻想”,就是提取出“現實”的極端化碎片。

——拚接組合,染上色彩,任其綻放。

我們喜歡幻想。

喜歡它獨特於常世的美,更喜歡它在某一側投向現實的映射。

沒有任何現實基礎的幻想從一開始就不應存在。

因為“我知道”,才能夠“我理解”,終將抵達“我願意”。

層層深入的文學共情,給予讀者體驗另外人生的機會。

我想,這就是我要寫的。

我刪除了自己的第一本書,重獲新生。

我開始尋找超越性的視界,那些擁有最極致創造力的作品。

從現代網文,到近代的科幻,最後又回歸至古代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