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賢的到來似乎打亂了滕禮信原本的計劃，以往和陸光明有些交情，也就有所來往，現在陸光明放了權，讓女婿邵伯賢當了局長，滕禮信不想和小輩兒處事，再加上滕展雲有意接手滕家的生意，滕禮信也打算慢慢退下來，安享晚年。
沒想到天災人禍接踵而至，這場仗打得昏天暗地，上海的華麗外衣也已斑駁褪色，如今獨生子滕展雲又突然昏迷不醒，今天不醒，明天不醒，滕禮信害怕兒子就像醫生說得一樣，日複一日，再也醒不過來。雖然滕禮信深知兒子並不是經商的料，但是他依然是二十多年來自己唯一的期望和寄托，盡管兩個人脾氣都不好，二十多年一直吵得天翻地覆，但是父子沒有隔夜仇，現在滕展雲這個狀態讓滕禮信近乎狂躁和崩潰了。
三個人就這麼麵對著站著，沒人先開口，倒是一直吃著米粥的月眉姨急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吃粥……吃粥……吃粥……”
滕禮信叫過一個小丫頭，把粥碗遞給她：“扶她上樓，不要打擾我和邵局長談事。”
月眉姨對近在咫尺的妍音置若罔聞，也不任性，乖乖地跟著小丫頭上了樓。
妍音看著月眉姨孱弱的身影，不知道應該上前關心，還是等待滕禮信的質問，她幾乎忘了邵伯賢就在身邊，忘了他跟自己一樣，知道十二年前月眉姨瘋癲的真相。
“坐吧！”滕禮信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掠過妍音和邵伯賢兩人的臉龐，似乎能夠看穿他們的心思，“到沙發上坐。”
眼前的局麵讓邵伯賢來了興致，他脫掉大衣，隨意地掛在衣帽架上：“滕老爺，剛才那個人，我看很像以前的一個熟人……”
邵伯賢的話讓滕禮信嗤之以鼻：“邵局長不用拐彎抹角，十幾年前你在北平的時候，不就知道月眉了嗎？”
原來滕禮信早就洞悉一切，而且似乎並不想對邵伯賢隱瞞什麼。滕禮信的直白讓邵伯賢措手不及，後者掏出煙，準備邊抽邊想如何應付，但是打火機還沒掏出來，煙就被滕禮信用拐杖“啪”地一聲打掉了：“妍音有身孕，請邵局長照顧下。”
無論從年紀還是閱曆，從身份還是地位，邵伯賢都不能和滕禮信的相悖，再說這是在滕家，他更沒理由任意妄為，他隻得把煙放了回去，尷尬地說：“這個我倒是忘了，滕老爺想得真是周全。”
“邵局長大駕光臨，不是隻想在這裏抽煙吧？”滕禮信戳破邵伯賢的麵具，直言不諱，“想問展雲的消息？沒錯，他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至於什麼時候能好，還要看他自己。你也打聽到過去在北平的‘熟人’唐月眉如今在上海，想要看看她的病好了沒？”
滕禮信並非咄咄逼人，但是也非和顏悅色，他的語調平緩，但是聲音渾厚有力，每個字說得十分清楚，沒有半分含糊之意，讓邵伯賢根本無力還擊。
“話既然說到這份兒上，滕老爺知道的事一定不比我少。”邵伯賢轉頭看向妍音，她陷在沙發裏，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十幾年前，我還在北平的時候就認識月眉姨了，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