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三月,春寒料峭,我和妹妹清婉在自家丫頭的陪伴下在後花園裏閑話家常打發辰光。雖不是一母所生,但在五個兄弟姊妹中,我們卻最要好。
“昨個兒晚上我看到博裕哥哥到父親房中了。”清婉信手撚過一朵將開未開的丁香花,湊到鼻尖嗅了嗅,帶笑的眼眸被濃長的睫毛掩住,雖仔細遮掩著卻仍被我瞧見。心,突地怦怦跳動起來,麵色也不由紅了。
“你這丫頭,從哪裏學來的聽牆角功夫,看我一會不去告訴姨母去。”我作勢要嗬她的癢,清婉的笑再也繃不住,一下子笑著跳開,促狹的看著我,口中卻討饒道:“清婉不幹了,姐姐休要惱我。”
姐妹間正笑鬧著,突然聽到哥哥呼喚我的聲音,遂平了平笑意,朝著哥哥揮了揮手。
“靜姝,父親……”哥哥的目光落到拘謹立於一旁垂著頭的清婉,收了口。
“清婉先告退了。”
哥哥略一點頭,看著清婉的背影,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才再度轉向我。
“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
“隨我來吧。”哥哥麵陳似水,往日的從容不見,我知道事出有因,也不再多問,向身邊的玉兒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行回去,緊隨著哥哥的腳步來到父親房中。
父親背對著我們立於窗前,不知在想著什麼,聽到門聲才慢慢轉過頭來,麵色一如哥哥般深沉,我福一福身。父親示意我坐下,自己也坐回到文案後的太師椅上。
我心中想道近日哥哥和父親經常在書房中掌燈長談,深夜不眠,隱隱已覺得有事發生,如今這般一定是事出有因,心中焦灼卻壓著並不開口詢問,隻能父親教誨。
“靜姝。”父親沉默半晌,終於開口:“朝堂上的事,我和你哥哥本不想你一個女孩子家牽扯其中,隻是此事……”父親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
“父親常說靜姝雖是女兒身,卻不輸世間男子,有什麼事情,父親但說無妨。”我雖整日在閨閣之中,但自小與其他姐妹不同,不僅女紅刺繡精通,對曆史典籍詩書經史也頗感興趣,又常與官拜尚書的父親和身居大學士的哥哥談古論今,每每有驚人之語令他們刮目,父親也曾感歎若我是男子,必定大有作為於朝廷,之前已是不刻意避諱我,反倒是今日如此吞吐難言讓我訝然。
我掃過一旁眼觀鼻,鼻觀口的哥哥,心中疑思漸大。
父親看著我,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西南王泓學造反了。”
我心下一緊,沒想到這麼多年西南王依舊不甘,終是興兵作亂了。這件事雖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但是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想當年尚為六王爺的當今萬歲泓燁與三王爺泓學為了能夠在奪嫡戰中占得先機拚的你死我活,最終成王敗寇,泓燁登基做了皇上,因是一奶同胞,泓燁並未痛下殺機,隻是將哥哥泓學遣往偏僻荒涼的西南做了西南王。三年來倒也是相安無事,卻沒想到他確實養精蓄銳臥薪嚐膽,暗地裏勾結當時擁立他的臣子們招兵買馬,意圖扭轉乾坤,不知道當今萬歲得知此事是如何的痛心與震怒。
博裕!我的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張永遠帶著溫和笑意的麵龐,劇烈跳動的心仿佛被什麼挾住,不安的看向父親。
迄微微向我點了一下頭,我的心,瞬間跌落至穀底。
是了,皇上怕是指派了博裕討伐叛軍,所以昨晚清婉才會看到博裕進了父親的書房卻沒有來見我,當時隻猜想是他終於開口向父親提親,卻沒想到是為了這一遭。
“不知他何時出發?”我輕咬下唇,頭腦中有千萬個問題盤旋,卻隻問出這幾個字。
“皇上隻說‘即日啟程’。”父親輕輕歎口氣,愛憐的看著我。
“我和你兄長本想等到過了五月,你娘的忌日過了便給你們定親,卻沒想到……”
“父親和妹妹不必過於憂心,西南王雖領兵造反,但當今皇上勵精圖治,經此三年根基穩固,而西南王雖有親信卻始終無法仔細操練兵將,不足為據。博裕他智勇雙全,相信不日即可得勝還朝,到時候也許皇上龍顏大悅會親自賜婚,豈不更是一樁美事。”一直未曾開偶的哥哥見我與父親麵色沉重,不由勸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