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滔滔,一望無際。

沿江逆流而上北行數日便可直達大梁王朝繁華的京都,順江而下西南方可直抵大梁與黨項兩國的交界處。立春後的這日清晨,大霧漸漸散開,露出早已停靠在姚家鎮臨江岸邊的兩艘船隻。迎著朝陽,一行數人正緩步而來,不多時便已到了江邊。頭七已過,張富貴如約前來接安心回將軍府。

寒風吹拂,江水麟麟,倒映出一對緊緊相擁的兄妹。分別在即,安心望著正抱頭痛哭的李家兄妹,不由也紅了眼眶。

“哥哥,戰場凶險,你要多保重!”李荷歡聲音哽咽,在李大壯的懷裏直掉眼淚。

“嗯。”

李大壯輕輕應了一聲,便狠下心推開了懷中一起長大的同胞妹妹,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另一艘船隻。站在甲板上,他的目光才敢肆無忌憚地朝另一名與妹妹同樣一身孝服的女子深情地望去。

安心……今日一別,願你珍重!

李大壯身形魁梧,腰間佩刀,袖口處雙拳卻倏然收緊,他拚命隱忍才能不泄露心底的愛戀與不舍,腦海中卻一遍遍回蕩著,母親生前對他交待的話語——壯兒!自古尊卑有別。你隻能以性命保護安心小姐,今生今世絕不能對她有半點非分之想。壯兒,娘要你發誓!

李大壯的心此時此刻宛如刀割,他不能違抗母親的遺命,更不能對心儀的女子吐露他的愛慕之情,隻能……隻能選擇……暫時遠離她。或許投身沙場,才能讓他忘了她,也才能治愈他無疾而終的這段愛情。唯一遺憾的是,他還不曾親口告訴安心,他喜歡她!

“開船!”

船夫搖動船槳,這艘船率先出發。安心、李荷歡不約而同急急朝前小跑數步高高揮起手臂送別,一直到甲板上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和船隻一起消失在茫茫江麵上,再也看不見時,方才滿心失落地收回目光。

“小姐……”

李荷歡心中悲痛不已,這一路走來,眼淚壓根沒有停止過。喪母、離家、別離,這些事情突然之間降臨在她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姑娘身上,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安心很明白自幼一起長大的小姐妹,此時此刻複雜的心情,不由將她擁進了懷裏,輕聲安撫起來。

這時,站在旁邊等候多時的管家張富貴,走上前提醒道:“小姐!我們是不是也該早點啟程?老夫人還在等著小姐早日回府呢!請小姐上船!”

奴大欺主!

別看張富貴客客氣氣,可語氣裏不自覺便帶了幾分強勢,壓根沒把安心這位夜府真正的嫡女放在眼裏,隻是礙於老夫人的命令他才親自前來接人。

“好吧!”

安心抬眸掃了張富貴一眼,見他滿臉笑容眼中卻並無幾分尊敬之意,對此人的好感又降低好大一截。她一副勉為其難的神態,拉著李荷歡的手,在張富貴和隨行四名護衛簇擁下,緩緩踏上了另一搜船隻。

“船夫!出發!”

船隻逆流而上,朝京都緩緩前行。船艙中,安心忙著安慰荷歡,哪裏來得及去細想夜府等待她的又是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