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南霄的心漸漸顫動起來,他覺得自己像是窺探到了什麼驚天的秘密一樣,他又想起了當時葉亦歡看到他翻看這本日記時張皇的模樣,其實她是怕他知道這些之後會離開她吧?
後麵的內容則寫著關於她做流產時候的情形……
“爸爸知道我懷孕之後大發雷霆,怒吼著讓吳姨帶我去醫院,我很想跟他說能不能緩兩天,因為我最近真的很不舒服,貧血和孕後反應讓我覺得下一秒就會死過去一樣,可是他已經一分鍾都等不及了,如果當時不是淩晨,我想他有可能立刻拖著我去醫院打胎。第二天一早,吳姨就帶著我去了醫院,準確來說,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家醫院,隻是一個小診所,兩層高的小樓,外麵看上去灰烏烏的,有點像抗日劇裏的舊式西醫院,我有點怕,悄悄問吳姨可不可以去大醫院,她隻是冷笑了一聲對我說:‘你做出這種讓爸爸蒙羞的事,你還指望去大醫院丟人現眼?’”
“我跟著吳姨走進去,走廊上靜悄悄的,地上鋪著小碎格子的暗紅地磚,紅白交映,我覺得頭有點暈,診所裏濃重的消毒水味混雜著衛生間飄出來的惡臭,胃裏更是一陣一陣的翻江倒海,我對著角落裏的垃圾桶幹嘔了半天,卻什麼都吐不出來。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吳姨和一個醫生說話,肚裏的孩子忽然就動了一下,那是我懷孕以來的第一次胎動,我覺得新奇而又驚喜,摸了摸小腹,它又動了一下。我忽然就不想打掉它了,那一刻我覺得他似乎跟我的關係很密切,雖然不知道賜給它另一半基因的男人是怎樣的,可我總覺得這個男人是不同的。我試著跟吳姨商量能不能把它留下,吳姨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提高聲音說我瘋了,並且強行讓醫生把我拉進了手術室……”
“那個手術室很簡陋,就像是電視裏演得黑心醫院一樣,我覺得越來越害怕。在此之前我在網上找過一些關於人。流手術的文章,據說是用一個抽吸器將胎兒吸出來,胎兒在強大的吸力之下分崩離析,身子被一塊一塊的撕掉,孩子被壓碎,頭部吸出子宮,最後化作一灘血水……我想讓那些醫生行行好放過我,可是他們幾個人合力壓住我,孩子也像是感受到了危險一樣,在我肚子裏不停地動著,在跟這個世界做著最後的抗爭。我真的想留下它,我不想讓它像那些文章上寫的一樣悲慘,可我看著麻醉師將麻醉劑從我的胳膊上注射進去,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覺得好像又看到了淩南霄的臉……”
“所有人都說人。流隻是個小手術,在現在這個社會,不過是幾分鍾的事情,可是我卻覺得過了很久,身裏的力量伴隨著一股流動的液體在慢慢流逝,小診所就是小診所,大概連麻醉劑都是假的吧,否則我怎麼會聽到耳邊有人說‘糟了,大出血’和‘快去叫家屬’這樣的話呢?那一刻我真的覺得好累,好想休息……”
這一刻的淩南霄隻覺得惶然和震驚,他隻知道她打過胎,心想著應該和電視上演的一樣簡單,不過是轉眼的工夫,出來之後就又能生龍活虎,甚至他還曾經覺得她活該,這都是她不自愛的後果。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一切都不像他想的那樣,她的經曆那麼慘烈,他想起那個場景都會覺得震動不已。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她懷過孩子又怎麼樣?稚兒無辜,那畢竟也是一條小生命,更何況和陌生人發生關係也不是她願意的,他怎麼能把她想的那麼不堪?
她不想生孩子,除了身份不合適,會不會也和她流產大出血有關?那樣深刻的夢魘,她一定也怕自己再經曆一次吧?
他真是傻到了極點,今天早晨還跟她發了那麼大的火,她一定覺得很難過吧?
淩南霄越想越覺得不安,想立刻衝出公司去找她,想把她緊緊揉在懷裏告訴她不要怕,可現在正是上班時間,他再急切,也要等到晚上回家。
真是焦躁啊,坐立不安的感覺簡直是太難受了。
一天枯燥的工作就在他的心神不寧當中度過了,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看著安迪在前麵把車開的像是蝸牛爬一樣慢,真是恨不得立刻搶過方向盤把他一腳踹出去。
淩南霄著急的上火,安迪卻完全不知老板心意,還自認為自己開車開的很穩,很洋洋自得來著。
他在公司裏醞釀了滿腹道歉的話,可是到了樓下卻又覺得怎麼也說不出來了,生怕她不會原諒他,甚至連上樓都有點退卻,不停地在小區外麵踱步。
夜裏風大重,他裹了裹外套,抬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小花店,想了想,發現這麼久都沒有送過她花,心裏忽然有些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