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靈杳才倦倦睜眼。
秋日裏的晴天開始減少,這樣熹微薄薄的陽光仿佛能夠照進人的心裏。
嗅著這個季節獨有的清涼空氣,帝禾提出帶她賞菊的建議。
靈杳喝了一口細膩滑軟的粥,低聲問道:“你不忙了嗎?”
帝禾已經吃完了,婢女遞來絲絹,他一邊擦嘴一邊回答,“嗯,忙完了。”
低垂的眼角掩飾掉眸中的神色。
靈杳莞爾一笑,勝過星光萌動,“那好啊。你不在的這幾****倒是閑的無聊。”
帝禾抬眼看著靈杳,
靈杳也大方的與帝禾對視。
從最初相見的難以揣測和暴戾到如今的相敬如賓。
為數不多的日子,卻在靈杳空白的腦海裏留下有關他的一幀又一幀的畫麵。
忽然,靈杳的瞳孔動了動。
她清澈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小心翼翼,“你…為什麼留著我?”
……
顯然。
帝禾沒想到靈杳會問這個問題。
他身形微征。
也隻是一瞬間,麵色又一如往常,隻是眉梢挑起,語氣不耐,“既然留著你不行,那你就從這兒出去吧。”
“不行。”
靈杳抓住起身欲走的帝禾,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得像是一條無辜可愛的狗狗。
她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樣,說:“我不問了不問了,咱們還是趕緊去看花兒吧。”
……
煙霞山野菊滿地,山腰雲霧繚繞。
雨後的路徑鬆軟濕潤,府裏的馬車緩緩踏著飛泥向山裏去。
路上,帝禾狀似隨意的閑聊道:“你知道昨夜那條巨蟒為什麼攻擊你嗎?”
靈杳的腦袋像撥浪鼓一樣的晃,她不知道。
帝禾語氣像是循循誘導一個天真的孩子般,說:“就是那日宴會上的主人,鳳三娘。”
“她?”
靈杳眉心蹙起,“為什麼?”
帝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意味深長。
他邪佞的嘴角揚起,忽然傾身過來,唇瓣與靈杳淨白的耳垂僅有分毫之差。
隻聽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因為,你身上…”
“…藏著寶藏。”
溫熱的氣息在流動,一張一合的嘴巴裏流出淡淡的薄荷清香,帶著無盡誘惑。
靈杳漂亮的眼睫動了動,側首望著帝禾,兩人唇齒相近,卻好像又隔著千山萬水。
“所以這就是你要留著我的原因?”
“不然呢?”
帝禾愜意的靠在背墊上麵,目光譏諷又輕蔑。
對他無用的人,留著幹嘛?
靈杳牽動唇角笑了笑,淡如清風。
沒再說話,她掀起窗簾,望著外麵一閃而過的風景。
到了山腰的涼亭,枯黃的葉子鋪滿了地麵,微風瑟瑟,倒是別有一番風景。
原來,淒涼蕭瑟的秋季也會有這麼美的一麵。
靈杳望著山上一棵棵參天古木,枝丫纏繞不斷,樹與樹之間相連,織成一個巨大的密網。
光暈斑駁折射下來,像是九天浩瀚的星辰。
她仰首,輕輕呼吸著大自然獨有的美妙氣息。
風蕩起她的發,那個站在樹林的少女,長裙逶迤,墨發及腰,像極了畫中的仙子。
帝禾的目光緊鎖在她身上,直到有人慢慢靠近自己。
“教主,蘭草衛和黑甲兵全都在暗處,我們要不要…”
那人做了個割喉的動作,目光詢問,等著帝禾發話。
他收回目光,低聲道:“不必,本尊倒要看看,他們如何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一個人。”
“是。”
林子裏再無第三人,靈杳蹲下身子,圓潤粉紅的指尖輕輕撫著那些花兒,麵上微笑。
帝禾邁步走過來,陪著她一起看那些花兒。
靈杳笑容還在嘴角,可卻比從前疏離,她朝帝禾讚道:“這裏真的很漂亮。”
帝禾眼皮垂著,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你喜歡嗎?”
靈杳點頭,“喜歡。”
……
三天後,煙霞山上忽然冒出一座木屋,讓平素在這山上砍柴的樵夫好不驚訝。
馬車就停在門口,靈杳被帝禾扶著下車,她的眼睛上蒙著白綾。餘留的鼻梁秀氣高挺,薄唇張開,問道:“你到底要帶我來看什麼呀?”
帝禾緩緩解下她眼睛上的白綾,並沒有回答。
眼前的光亮似乎有些刺眼,使得靈杳的眼眸微微眯起,澄亮的瞳孔裏倒映著一幢精致的小木屋。
她頗為驚訝的看著帝禾,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帝禾替她推開一扇門,解釋道:“你不是說喜歡這裏嗎?所以我就命人在這兒建了房屋,讓你每天都能夠看到這裏美麗的景色。”
木屋雖小,但家具齊全,一樣不少。
靈杳的眼睛,慢慢的,從桌椅茶幾滑過。
竹牆上掛著仕女圖,中間繪著山河墨圖的屏風完美的將大床和梳妝台擋住。
靈杳在木屋裏走了一圈兒,然後再來到帝禾的身邊。
她柔婉笑了笑,像是一隻乖順的貓兒,“謝謝。”
帝禾的目光像是清冷的月光,灑落在她全身,“好好在這兒等著我兩天後來接你。”
靈杳點頭答應,“好。”
她在屋裏,帝禾在屋外。
秋風卷在彼此之間,遙遙相望,像是一場翻越山水的告別。
帝禾踏上馬車,複又掀開車簾,又強調了一遍,“一定要等著我。”
靈杳再一次點頭,“我會等你來的。”
……
十裏之外,隱秘的暗衛全部跟著帝禾離去。
金黃色的煙霞山上,唯有一抹倩影佇立,長裙飄飄。
而在涅陽城中的帝禾,麵色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