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地關上了,房間裏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
姚輕藍以為顧荇深已經自行離開,抱住被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正準備收住思緒睡覺,卻突然覺得床側突然一沉,一股稍帶陌生的氣息牢牢地把包圍。
她警覺地翻身,卻正好,對上了顧荇深的眼睛。
看到她警惕得恨不得拔腿就跑走的目光,顧荇深笑,吐出的氣息一股腦全部噴在姚輕藍的臉上:“顧太太,你剛才,夢見什麼了?不會是那個穆白恩吧?”
姚輕藍雙眼一瞪,“你怎麼知道他?——你調查我!?”
顧荇深高深莫測地笑了,隨後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說:“顧太太,我希望你要找準你自己的位置,千萬不要浪費了冠在‘太太’兩個字前麵的‘顧’字,這可是千千萬萬的女人想要得到的香饃饃啊,在你心裏還比不上一個穆白恩?——嗬,如果你還是喜歡他,那就去找他吧,我會大大方方地把你打包送給他。”
“可是,就是不知道他還肯不肯要你,你要知道,到那時候,在外人看來,你就是我顧荇深穿過的破鞋。——一雙破鞋,穆白恩,會要嗎?”說完,顧荇深諷刺地笑了,皎潔的月光照耀在他身後,他在那一刻讓姚輕藍覺得他是一個不辭萬裏來尋到她索命的撒旦。
“所以,安分守己地做好你該做的。”顧荇深說完這句話,翻身下床,整了整鬆垮的浴袍,就大步地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又轉身,朝著姚輕藍邪魅一笑:“對了,你畫的那個少年真美好,站在一棵樹下笑得花枝亂顫,嗯……畫的是穆白恩吧?——可惜,他再怎麼美好,都不是你的少年了。”
語畢,他跨出房門款款而去。
姚輕藍的臉上,淚痕猶在,驚愕的表情伴隨著又一輪讓人措手不及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上一陣溫熱。
雖然,顧荇深一番無比諷刺的話,是萬萬不中聽也是她不想聽的,但是,在心裏,她卻隻能很無奈地承認,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她和穆白恩,最悲哀的不是成為兩條平行線,而是像兩條相交卻不相疊的直線。先是越靠越近,爾後聚集在了交點,但現在的他和她,則是已經走過了交點的部分,越離越遠,連回過頭,也隻能深深地看他一眼,更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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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荇深住進楠苑之後,姚輕藍就開始很少整日整日地待在楠苑,對著外麵的街景尋找靈感了。
她先是,回了母校一趟,坐著顛簸的長途公交,從市中心一路到了城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讓她疲憊不堪。
在車上,她抱著單反昏昏欲睡,可是,那種離故鄉越來越近的溫暖,緊緊地把她包圍著,讓她不敢睡去。到了城郊的一個車站,從車站上來一對老夫妻,都已有七十幾歲了,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溫柔的陽光灑在他們交疊的手掌心,看得姚輕藍的眼角一陣濕潤,“哢嚓”的一聲把這一幅綿軟溫馨的畫麵定格在相機裏,同時,定格在心裏。
若是兩個人,不離不棄,一直到世界終結,該是多麼幸運。
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和業餘的攝影家,姚輕藍的出現無疑讓母校的老校長很是驚喜,竟然親自到小鎮車站來接她。
到了學校裏,正好是第二天的早晨,姚輕藍站在小小的傳達室門口,望著正在做早操的孩子們,真像一朵朵正在開放的花。想著中學時候的她,竟然也是這麼稚嫩的一朵小花,就不禁感歎時光弄人。
老校長端著清茶出來,把一杯遞給他,笑得有些動容:“輕藍,現在這批孩子啊,可比你們以前更加難管了。”
姚輕藍笑著接過老校長的茶,淺呷了一口,沁人的香味撲麵而來。這個小鎮,別的沒有,隻有漫山遍野的好茶。
“是麼?我初中的時候很讓校長您操心嗎?”
“是啊,可操心了!這不是當年你和白恩早戀嗎,可把我們幾個看好你們兩個的老師給急壞了,生怕你們兩個的成績會退步。”
姚輕藍頓時語塞,手裏的茶杯差點抖落。隔了半天,目光在結隊回教室的孩子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強笑著說:“校長,當年,我們沒有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