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端著盤子回來,在床上擺了個小桌子,扶著初雪坐起來,又將菜和粥擺上小桌。隻是飄了第一縷香,初雪便已經聞到了那氣味,果然,粥中加過杏仁。杏仁在這異世也是多麼普通的東西,放在粥裏麵,也有養生的功用,可若是加上那盆七星海棠,意義就不一樣了,好歹毒的心思!初雪唇角微微翹起,看似在笑,可秋菊卻莫名地打了個激靈,哆嗦地收回手,不知所措。
“去把那盆七星海棠放到太陽下麵去,把窗格子都支起來,沒得悶得慌。”初雪的聲音未脫稚氣,卻不乏威嚴。
七星海棠最是見不得陽光,此時雖夏初,暑熱卻盛,若是在太陽下麵,隻怕撐不過兩個時辰。七星海棠也是一味好藥,可惜了!初雪心裏想著。
秋菊遲疑了一下,可眼前的小人兒卻不容她遲疑,淡淡的一個眼神飄過來,她忙屈膝,道“是!”其恭敬不下於對二夫人,心裏詫異得慌,還是偷偷地瞅了初雪一眼,正好對上初雪涼薄略含淩厲的眼,這哪裏是個十二歲孩子的眼神?秋菊再次連滾帶爬地出去,帶翻了桌邊的一個凳子,凳子倒在地上嘭咚一聲響,她忙回頭來看初雪,隻覺得命都不在自己身上了。
粥是用粳米熬成的,熬得恰到好處,一碟涼拌的脆蘿卜,淡淡的甜味;一碟炒素菜,似茄子又非茄子。菜做得比較粗糙,不過,許是餓得久了,初雪隻覺得胃口極好,滿滿一小碗粥吃得一粒都不剩。
她生在楚家,楚家掌控著三分之一的邊境線,東南亞三分之一的黑道都是唯楚家馬首是瞻,說起來也奇怪,楚家人輕利益重情義,代代都是情種,血脈稀疏,子嗣單薄。到初雪這一代,也就得了兄妹兩個。前世身為楚家小公主,禮儀教養自然也是最好的。
秋菊也看出了端倪,隻覺得,眼前的小主子,年紀雖小,容貌精致,舉止優雅,形容端莊,美得如一副畫一般。直到初雪放下碗筷,她才回過神來,不禁大驚。
“奴婢該死,奴婢侍候不周,奴婢再去為郡主端粥來。”秋菊是確實沒想到一向不大進食的郡主此時會把滿滿一碗粥吃得幹幹淨淨。
初雪聽她把話說完,方才偏過頭,道:“不必了,你下去吧,這些夠了。晚膳早點送來即可。”
“是,郡主,晚膳要不要吩咐廚房準備些郡主愛吃的?”
初雪斜睨了秋菊一眼,暗歎這丫頭實在會行事,方才她不過點了自己想要吃的膳食,這會子就問起晚膳了。“不拘什麼,清淡些就好,再,米飯蒸得爛些!”
初雪隻覺得渾身乏力,複又躺回床上。秋菊見她躺下,微鬆了口氣,心裏道著還好,上前去幫她蓋好被子,掩好被角,待她閉上眼睛,方才躡手躡腳地離開。走到門口,無端地搖了搖頭,又皺了皺眉頭,似乎又想到什麼,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兔牙,快步往院子門口走去,將手中的餐具遞給了門口的丫頭,又將初雪方才晚膳的話囑咐了一遍,才回來守在屋子中,拿了繡活,繡兩針,看看床上的小人,又埋頭繡兩針,眼中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初雪睡了一覺之後,精神雖還是不濟,感覺卻是好了許多。到了晚間,聽到門口又有人在說話,初雪已經聽出是二夫人,便又合上眼,沒有出聲。
“郡主醒來了?”雖是問話,語氣卻是肯定的。
“回二夫人的話,郡主醒來進了一碗粥,又睡下了。”秋菊端著盤子,低眉順眼,一派恭敬。
“嗯,你是慣會在郡主身邊侍候的,又是皇上賞給郡主的丫頭,郡主身邊就多上點心,侍候的好了,我會讓將軍大人好好賞賜你的。”
“謝二夫人,侍候郡主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居功!”
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春末夏初的天氣,竟是說變就變。屋子裏慢慢感覺沉悶起來,起了風,午後剛過,天色便暗了下來。初雪躺在床上,目光掃過窗戶,要下雨了!
隻聽到秋菊在吩咐下麵的丫頭行事,“把那盆七星海棠趕緊的搬進來,皇後娘娘賞賜的,要是有個好壞,仔細揭了你們的皮,還有廊簷下的鸚鵡籠子,還不取下來,放到耳房去,有個眼力勁兒,別凡事都要我吩咐。”
聲音略有些大,初雪最不耐人吵,便喚了一聲:“秋菊……”
“郡主,奴婢在!”秋菊已經候在床邊了。
“那盆七星海棠,以後搬到耳房去,這屋子裏藥味重,那花兒嬌貴,別熏壞了。”初雪邊說邊坐起身,眼角餘光看到秋菊那副見鬼了的模樣,也不放在心上。不論自己有何改變,她都是不敢質疑的。自從奶媽去世後,她是初雪屋裏的掌事丫頭,從不離左右,懷疑初雪,不如說是懷疑自己。看得出來,她是個聰明的丫頭。
而秋菊,看到初雪看過來的目光,心中有再多疑慮也隻好低下頭,想到皇後暗地裏的囑咐,這盆七星海棠一定要放在郡主所在的屋子,且之前郡主也是走到哪裏都帶著的,可如今,太陽底下曬了半天,已經蔫了,怕是不行了,便道:“郡主……”
知道她要說什麼,怎麼還會讓她說下去,初雪撐起身子,伸出手,道:“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