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將手邊的筷子往前推了推,淡笑了一下,今世的家人,也的確需要見麵,便道:“有勞嬤嬤了,那就去吧!”說完,起身理了理並無褶皺的裙子,抬步走在前頭。
身後,華嬤嬤不停地用眼睛擠兌秋菊,她始終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從小跟著皇太後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性子軟弱,自卑自憐的小姑娘。秋菊眨巴兩下眼,隻當做沒有看明白她的意思,緊走兩步,跟在初雪後麵三步遠的距離。
慕寒手握重兵,權勢熏天,這府邸自然是麵積極廣,氣勢恢宏。從雪苑出來,穿過門前的紫竹林,便上了抄手遊廊,繞過幾處庭院,便到了前院。宴席擺在西花廳,初雪到的時候,人都到齊了。主位上坐著的是慕寒,四十左右的年紀,容長臉,書生模樣,但一身醬色袍服,馳騁疆場多年,周身自有一股威嚴。左側坐著老太太,很是富態,看似慈眉善目,初雪卻還是捕捉到了她眼光中的那一絲銳利。老太太是沒落貴族的小姐,年輕守寡,一個人操持家事,將兒子拉扯大,又求得功名利祿,多年煎熬,其心性,又豈會簡單?當年慕寒從皇家靈武學院畢業,一身星空劍師鬥氣,三年做到了參將。鳴鳳長公主下嫁,老太太便不樂意,生怕慕家掙來的榮耀被皇室的光芒給遮掩住了。三次親自請辭,理由是寒門小戶,不配尚公主。那時候,皇太後還是皇後,惜才,又看重慕寒武將的身份,才沒有計較。鳴鳳進門後,又一直沒有身孕,老太太暗中塞了不少通房丫頭過來,好在慕寒顧念皇家顏麵,又是新舊皇權交替期間,忙得腳不點地,才沒有做下讓鳴鳳難堪的事。
新帝登基,慕寒自然少不了擁立的功勞。鳴鳳自幼是嫡公主,不屑於後院之爭,皇家公主,更不會去刻意與一位鄉野老太太修好關係。老太太也就沒把這個公主媳婦放在心上,所出的手段不過是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將娘家的侄女接到府中,說是要在京城裏尋戶好人家嫁了,卻背著鳴鳳送到了慕寒的床上,一舉得子。而,彼時,鳴鳳懷上初雪已是三月有餘。夫妻反目成仇,不過一夕之間的事。女人的一生,局限於狹小的後院,床/第之間便如戰場,一旦失利,便是全盤皆輸。高傲如鳴鳳,又豈會降低了身段去與那上不了台麵的丫頭乘風吃醋,明爭暗鬥。
初雪不到三個月的時候,鳴鳳便因病去世。至於是什麼病,從頭到尾皇室和慕家都沒有對外說過,知道的人也是極少。也是在那個時候,二夫人,老太太的侄女薛佩環生下了一子,次年又得一女,奠定了在慕府的地位。
這些,都是留在這具身體裏的記憶,初雪卻以為,皇家的事,侯門深戶,恐怕,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