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陳妙常的心也亂如雨絲。

她不知道李玄是不是有意無意地在躲著她。自從道院成立,他便再也沒有踏足鴻都觀。

玉真公主帶著妙真小道姑,陪著李白去遊新津老君山,從新津又去了江油省親。這一去便是兩個多月,可憐的妙常獨自守著鴻都觀裏的玉真精舍,沒事的時候也去道院打望,可是每次那李玄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就沒有時間跟她獨處。

唯一讓她感到欣慰的是,李玄對她那天在道院開張典禮上的表現讚不絕口,自己好歹沒有給他丟臉。

黃庭誦罷轉淒涼,夜深人靜之時,聽春蛙怒鳴,妙常無端地會感到心頭煩悶燠惱,這人,為什麼不來看看我呢?難道他真的不知道人家很惦記他嗎?

這日像往常一樣做完晚課,妙常的心被《黃庭經》裏那些閃爍的言辭弄得春水泛波,什麼“師父師母丹玄鄉,道父道母對相望”?難道黃庭經的內修法門,竟是要有一個修行的道侶嗎?

既然要找道侶,那就要找幻雲同修!既然他不來找我,難道我就不能去找他?

心念既動,便再也靜不下來。妙常把心一橫,握了那卷《黃庭》,便趁著月色,往李玄所住的聽雪樓而來。

潤雪無聲,驚濤有意。這聽雪樓之名,卻是李玄見那岷江春水怒湧而下,有如飛雪濺玉,才為這指南道院的教授樓起了這麼個雅致的名字。

雪鳴春江水,僧推月下門,可是如果這推門的不是僧,而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冠,這寂靜的春夜,便立刻染上了一層香豔的緋色。

李玄正在燈下看那本新出的《指南月刊》,抬頭見到妙常,頓時心中一跳。

其實這心跳的感覺,唯獨對著這妙常女冠才會有。冰凝是一個純淨如冰雪的小姑娘,玉娘是狂野熱情的胡姬,而鮮於靈金是嬌蠻的大小姐,隻有這妙常,風情獨具,有如姑射山人,總是讓李玄不敢接視。

也許這就是愛的感覺?李玄心跳得更快了。

“妙師姐,你怎麼來了?”李玄此言一出,便覺有幾分不妥。好像是說人家不該來似的,咳,嘴怎麼這麼笨!

“你不來看我,難道我就不能來看你啊!”妙常美目之中,閃著一絲狡黠,可語氣裏,又似充滿了幽怨。

“這……妙姐說哪裏話來,我是盼著你來的!”李玄把平日裏所稱呼的“妙常師姐”改成了妙師姐,現在幹脆就叫妙姐,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看你,把人都叫老了,以後不許叫姐!”妙常嗔道。心裏卻是甜絲絲地,畢竟兩人之間有過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令她無時不懷念那“赤龍攪海”的甜蜜滋味。

“嗯,那叫你什麼好呢?叫妙妙可好?”李玄已經有點調笑的口吻了。

“你願意叫什麼就叫什麼,反正不要叫我姐!人家不想當你的姐姐嘛。”

“那……妙妙,真是個妙人兒!”李玄想笑,可卻沒敢笑出來。

“你最近為什麼老是躲著我?”妙常不依道。

“我可沒有躲著你啊,我為什麼要躲你呢?你也看見了,道院初成,百事待舉,我一個人恨不得變成一百個人用啊!”

“噢,你可真是忙啊,可周家小妹那裏,你可沒少去啊!”妙常的話裏自然而然地含了一絲醋意。蘇冰凝跟李玄訂親之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妙常雖然覺得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李玄是從青霞門裏出來的,可不知怎地,得到這個消息,還真是好幾天心裏都不是滋味。

李玄哪敢接茬,連忙延了座,對這位美麗的女冠,他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像妙常這樣的妙齡少女,如果真得青燈黃卷,枯守一生,總覺得是在暴殄天物。李玄可不相信什麼成仙的鬼話,人活一世,便要享受人生應該享受的樂趣,這便是道家的自然天道。眼看這小妮子眼角眉梢,隱含著擋不住的春情,李玄心頭又不爭氣地跳了起來。可歎的是,自己居然早早地便已“名草有主”,而冰凝還是完全不解風情的年齡,哪裏能跟這風情萬種的女道姑相比?

反正大唐的女冠風流之名,流傳千古,自己不如順水推舟,就要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