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舌戰群儒(1 / 3)

對於天寶八載朝政的格局,李玄還是略有所知的。李林甫一係經過十餘年的經營,在朝中已是根深蒂固。陳希烈資曆雖老,可惜此公向來不善結黨營私,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好好先生。楊國忠毫無疑問是一個政壇新秀,他背後的勢力,當然是誰都知道,正是皇上數年來恩寵有加的貴妃楊玉環。朝中大部分的官員,對這種依靠裙帶關係而登上高位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

關鍵是要把握住皇帝李隆基的心態!眼下皇上既然能搞這個廷辯,就說明李隆基的心底深處,對眼下的朝政有所不滿,而要想做某種程度的改變。

李玄此時隻覺熱血上湧,當著當朝袞袞諸公,他今天要麼一鳴驚人,要麼顏麵掃盡!這既是一次機會,也是一次冒險,成功失敗,隻在一搏!

也許,這一搏,可以改變世間很多事情!不管怎樣,拚了!

李玄吸了口氣,挺身出班,朗聲道:“臣劍南李玄,躬逢盛世,又沐皇恩,敢以一得愚見,上達天聽,就教當世諸公。知不敢不言,言不敢不盡,若有悖謬之論,荒唐之詞,還請聖上勿罪,諸公勿怪!”

李玄一上來就擺出一副硬中有軟的架式,點明這本是一場辯論,誰都不能上綱上線,這樣他才可以講真話。

李隆基聽了撚須點頭道:“李卿隻管放言,朕自有主張!”

皇帝都說了這話,下麵的六部九卿們哪裏還敢放言,隻是心裏都是頗不以為然。

李玄接著便道:“春秋之際,大爭之世,百家爭鳴,諸子紛呈。其中老莊道家,實乃百家諸子之中,煌煌巨擘。孔子見老子,歸而告子路曰:恍恍忽,見首而不見尾,其猶龍乎?此語不言自明,孔子以老子為師,道在儒先,自不待辯!

及至秦呑六合,江山一統,重用法家,更有焚書坑儒之舉。而刑法峻刻,暴政如虎,後人以暴秦目之。此實非法家之害,其害在於二世貪暴,所用非人,故有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漢初用黃老之治,故有文景聖世。太史公論六家要旨,獨重道家!至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世間方以儒家之術,為治國之道。然儒家之學,果能治國乎?抑或,先秦諸子之說,除孔孟之學,其餘皆不足以治國乎?

我大唐自高祖開國以來,向來崇道。得太上老君之佑,本朝國泰民安,國力鼎盛,此千古未有之盛世也。然身為臣子者,當居安思危,以期聖朝永續,民生豐泰!

由此可見,我李唐之世,實未以儒家為本,而是以道家為本!”

其實,李玄心裏明白,無論是道家還是儒家,其實都不是主要的問題。中國的問題是“人治”,皇帝受命於天,君權神授,因而造就了幾千年的獨裁,儒家隻不過是獨裁皇權的一個附庸!但是,這種當廷論辯,自然不能把矛頭指向皇帝,所以他先聲奪人,先講曆史傳承,指明了孔子問道於老子,那麼儒家聖人孔夫子,就是老子的學生輩,將孔聖人的地位給拉下來一截,又借了太史公司馬遷之口,指明先秦諸子之中,道家最大!再借著李唐崇道的機會,將道家放在儒家之前,搶占有利之機。

他這番話說得氣勢非凡,有如江水滔滔,飛流而下,到是將滿堂的聖人弟子弄得麵麵相覷,不敢輕易反駁。

李玄故意停頓了一下,他在等著別人出口反駁,但眼下的情形到是出乎意料,竟然沒有一個人挺身出來辯論。

他看了一眼端坐在龍椅之上的李隆基,卻見他麵色平靜得有如一泓清水,竟然毫不動容。

等了一會兒,終於有一人出班奏道:“聖上容稟:劍南李玄,輕狂放言,竟將儒學王道,貶為末流小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臣欲與之一辯!”

這人卻是禮部侍郎韋見素,他為人耿直,素以儒冠自居,此時見李玄抑儒貶孔,便忍不住要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