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交加中,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澆得腦袋清醒了的緣故,筱恬腦子裏閃過他和高辰麒兩人走上來的時候那座廟宇,提議返回到那座廟裏去避雨。兩人幾乎以飛人的速度,幾步一個台階向山下奔去,總算逃過了被雷電劈死,被暴雨澆死的悲慘命運。
淩晨一點左右的時候,雨停了,高辰麒和筱恬頗為默契的休整了一下,重新踏上攀登泰山的“征程”。兩人的衣服都早已濕透,山上的的溫度比山下低了好多,筱恬身上已經穿了一件夾棉衣服,依然凍得瑟瑟發抖,好在兩人都在不停的活動,走一會兒便也沒那麼冷了。
接下登山的過程比之前順利了許多,山中的空氣本來清新,雷雨過後,山中的空氣更加清冽,一路聊天一路攀登,兩人並不覺得特別困,經過了剛才的驚險,兩人心中都淡定了不少。筱恬發現,當你抱著一顆順其自然的心時,腳下的路仿佛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那麼遠。就像現在,她不再像之前一樣,著急著知道到中天門還有多少路程,走完這些路程需要多久,能不能趕上看日出等等,隻是踏實的一步一個台階,為了節省體力,兩人都不再說話,筱恬並未覺得特別累得時候,一抬頭,已經看到中天門大大的牌坊已經佇立在自己眼前,盼望了多時的中天門不期而至,忽然出現在眼前,多少給了筱恬一些驚喜,使她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此時,中天門已經聚集了許多準備登山看日出的人,兩人停下來稍作休整,高辰麒默默的遞給了筱恬一杯薑茶,兩人隻略停留了一杯茶的時間,便又再次出發,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沒有語言交流,甚至沒有眼神交流,就像他們現在來到了泰山最險要也是最具登山樂趣的一段路,十八盤,此處懸崖峭壁,猶如刀削,走在山路上,“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發頂”(引自金庸小說《笑傲江湖》),又有明朝祁承濮詩句為證:“拔地五千丈,衝霄十八盤。徑叢窮處見,天向隙中觀。重累行如畫,孤懸峻若竿。生平饒勝具,此日骨猶寒。”“衝霄十八盤”和“此日骨猶寒”兩句最能體現筱恬當時到達十八盤的心情,和日後回憶起來的心情。因為路實在太難走了。
那天兩人結伴而行,一路無語,來到十八盤,筱恬倒吸一口涼氣,“媽媽呀,我還能爬上去麼?”她心中想,就算平時以戶外運動愛好者自居,這樣大體量的運動,生平未遇,筱恬擔心她這段旅程根本會半途而廢,高辰麒好像也累到了極點,他從包裏掏出兩塊巧克力一塊遞給筱恬,一塊放入自己嘴裏,然後又猛灌兩口水,扭頭望著麵前那條幾乎是直立著的十八盤,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在山上,筱恬會覺得那條路是從天上傾瀉而下的一條黑色的河流。
高辰麒就這樣望著山路沉默了四五分鍾的樣子,又轉過頭來看了筱恬一眼,然後很自然的拉著筱恬的手開始向上走,筱恬完全沒有思考的機會,隻能任高辰麒拉著手向上走。
後來筱恬發現,在十八盤上,如果沒有一個人拉著手向上走,一個人走完這段路該多難,筱恬覺得,幾乎沒有可能。
這像極了她以後的人生。
筱恬常常說,她的生活就是一個個自己挖給自己的坑,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放佛能看到自己賣力的給自己挖坑,有的坑深,有的坑淺,挖好之後,她總會自己找個理由跳進去,然後開始在裏麵叫苦連天地喊救命,“救命,救命”,然後開始自己賣力向外爬,九牛二虎之力,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於是,她“好命”地爬出來了。休息一下,開始下一輪的挖坑,要努力挖的漂亮一點,跳進去,要跳的優雅一點,叫苦連天,要世界都聽見我的委屈,然後賣力向外爬,——同誌們,我在努力擺脫困境,如此循環,像圓周率之後的小數,無窮循環,無跡可尋。但是,她又說她是一個十分幸運的姑娘,因為每次當她義無反顧的跳進坑裏,總會有許多好心的人拉他出來,比如,小學的時候,爸爸媽媽不在身邊,她幾乎是在奶奶和鄉裏的鄰居家長大的,這給了她城裏孩子永遠不可能有的與大自然接觸的機會,沒有無止境的培訓班,沒有無止境的學習,隻有天上的星星和奶奶嘴裏星星一樣多的故事傳說。比如上高中的時候,她回到城裏,因為不習慣城裏的環境,她常常覺得自己不合群,這個時候蘇菲和金鑫出現了,他們兩個幾乎成了筱恬高中時候的保鏢和保姆,蘇菲像媽媽一樣照顧著筱恬的起居和學習,後來筱恬的媽媽十分感動,居然認了蘇菲做幹女兒。比如到了大學她每次生病好像都有許風在身邊,工作之後好像也是許風在照顧她,緣聚緣散,現在,原來照顧過她,喜歡過她,每次拉她從坑裏出來的人都不在身邊,或許他們累了,或許他們有了自己的生活,在黑暗中,在暴風雨中,她以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時候,高辰麒出現了,雖然她對他一無所知,但是,黑暗中,艱難的爬山路上,是他一直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向上走,走過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攀登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