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下了數日,唯一的橋壞掉了,為了兩岸的人們過河,幾名負傷退伍的士兵被留在這裏劃竹排載人。
康賽爾先生就是其中一員。
他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十八出頭,他就自願去報名應征入伍,成了一名騎兵——他的爺爺是拿破侖時代的炮手。去年,他在色當被槍打中了左肩。由於很快皇帝陛下就在那裏投降了,他也得到了調養的機會——
但他並不想要。
這一天陽光明媚,叫人心情舒暢。巴蒂克賽大嬸挑著擔子,來到了竹筏上。
“喲!巴蒂克賽大嬸!又要去鎮子上嗎?”
“是啊!聽說今天市集上要很多好東西呢!”
“哦,是嗎!話說,今天這個天真不錯呢!”……康賽爾先生說道,隻是話音剛落,天就忽然陰沉了下來。
“哎呀!今天這個天怎麼這麼善變……”巴蒂克賽大嬸打趣道,話音未落,隻聽一個讓人反感的粗聲飄來“喂!~~~”
隻見一個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走路時身子還在左右搖擺,頭略微上傾,昂首挺胸闊步向前。那男人胡子很稠密——普魯士人和俄羅斯人都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哦!馬蒂塞先生!早上好啊!”大嬸笑著打著招呼,隻是變得很僵硬。
馬蒂塞先生上了竹筏,就緩緩開動了。
“哦喲!巴蒂克賽大嬸!”那男人招呼道,隨即又開罵道,“真是見鬼了!”
“早好,馬蒂塞先生,您這是怎麼了?”
“哦!康賽爾啊!還能是什麼!德雷塞家已經兩年沒有交錢了!每次去要錢,那個臭女人隻會抓住我的胳膊,哭唧唧地說什麼‘在寬限幾天吧’之類的話,真是見鬼了!”馬蒂塞先生異常的憤怒,猛地砸了一下竹筏,隻見這本身就不是很好的竹筏劇烈地翻動了幾下。
順帶一提,這竹筏本來應該是木舟的,隻是鎮長要用它來“充為軍用”,便克扣了“一小部分”,結果這小木舟“搖身一變”,成了“標致”的小竹筏。
而鎮長在開運儀式上穿上了一件新禮服,優雅極了!
巴蒂克賽大嬸嚇得連煞白,不過還是勸解道:“馬蒂塞先生,別生氣了。他們都是些沒錢的可憐人……”
“可憐人!”馬蒂塞先生再次提高了嗓門,“他們放著生意不做,放著錢不賺,卻要受苦!當初他們有一家酒館,生意不錯,這你都知道吧!但是他們——
這該死的‘窮人’‘可憐人’,放著那幾百名普魯士人的酒錢不賺,卻非要什麼關店,所有的酒全都送給了那些法國兵,一分錢沒收!這就是該死的窮人、可憐人!”
“哦!那他們還真是……”大嬸畢竟是個鄉下人,他們都是些認為“有錢不賺豬頭三”的家夥,即便是大神這種老實人。
“哦!可憐的先生!”皺著眉頭的康賽爾先生受不了了,便回道,“馬蒂塞先生,我認為他們家不賺這錢是對的……”
“你還敢說!”……
接著馬蒂塞先生罵了很長時間,淨是些不幹淨的肮髒的粗鄙的醜陋的令人厭惡的惡俗的下流詞語,好像一道臭水溝,“源遠流長”。
不過,各位讀者先生/女士們,他不敢再回複了——
因為那樣會使他丟掉勉強為生的工作——
馬蒂塞先生是這個鎮的鎮長,也是市裏的議員。
就是那個很重視軍備的鎮長,那個將造船費用用於“補貼軍用”的鎮長!
河麵上飄蕩著悠揚的粗鄙之聲。
竹筏到了對岸,馬蒂塞先生剛一下竹筏,天立馬見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