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搖了搖頭,說出的話卻讓三人又驚又喜:“你們不必再去了,我一會兒會吩咐懷朔、懷寧他們,讓他們這些弟子每日送足夠的水和食物給村民。”微微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村長留戀故土,不願離去,但掌門又是心意已決,或許……唉,或許妖界之事過後,她會同意借出水靈珠……”麵向三人,鄭重地說道:“如今大概也隻能靜觀其變,你們不要莽撞行事。”
天河三人心裏一塊石頭終於放下,三人沒想到紫英心裏的焦慮和他們一般無二,而且想得更深,在適才被夙瑤嚴詞拒絕之時,便已想好了善後事宜,隻覺得紫英這個冷若冰霜的師叔一下子變得溫和可親起來,心中與他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菱紗更是拍手笑道:“咦?小紫英,真看不出來,你是個大好人嘛,想得比我們還周全!”
紫英看她一眼,見她笑靨如花,臉上也不由閃出一絲微笑,然而片刻之後,又露出些許慚愧之情,眼望山下,低聲吟道:“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柳夢璃讚道:“這是本朝白樂天的詩句,師叔好記性。”
紫英搖了搖頭,歎道:“瓊華派能有今日,並非全是神仙賜予,實是靠了不少俗世中人的幫助。我輩修仙之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修得仙道,能夠扶危濟困、拯黎民於水火之中,既是救世,也是報恩,可是今日……唉!想我瓊華派中不少弟子,原也是這昆侖山下之人,他們若知自己一力修仙,竟不能澤及山下父老,會是什麼想法……月牙村村民得知此事,又會怎麼看我們這些修仙之人……”
天河寬慰道:“師叔這不怪你,要怪就怪掌門太小氣……”還沒說完,紫英便揮手讓他住口,肅然道:“你身為瓊華弟子,豈可如此議論掌門?掌門她也必有自己的苦衷,隻不過不足為我們這些弟子道罷了。”臉上神情又轉嚴肅,擺手道:“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回房休息去吧。”
天河等人隻得回房休息,紫英亦歎息而去。雖然月牙村村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是水靈珠一日不借出,水源就一日得不到恢複,村民們就仍要忍受著饑渴之苦,帶著越發焦慮的心情苦苦等待著。這,在四人的心中,始終是塊揮之不去的陰影。
夜間,慕容紫英默默來到安放瓊華派前輩靈位的肅仙堂,跪倒在宗煉長老的牌位前。
“師公,今日的事,弟子始終不明白……您常對我說,修仙之人要濟世助人,可是,現在受苦的百姓就在我們山腳下,掌門為什麼……”
宗煉的牌位木然地立在那裏,周圍泛起一片冷意。水靈珠事件之後的一個月裏,天河等人每日跟著紫英修習,然而紫英似乎有意拖慢教授三人的進度,隻是反反複複地教些基本的禦劍、用劍的心法。天河等人不知這其實是夙瑤的意思,屢次詢問紫英為何教得這麼慢,紫英每每以妖界將至,派中事情太多,一時顧不上教太多高深的道法為由搪塞,總算解釋得眾人不甚懷疑。然而他本是極光明磊落的人,現在因掌門吩咐之故,不得不違心強找出很多實際並不存在的理由來安撫眾人,自己也是十分不快。到了後來,索性將教授三人的時間一減再減,有時推脫有事,一整天不見三人。
天河等人時常無事,空閑時分便常與懷朔等弟子聊天解悶,甚或假托師叔之命,與其他弟子一起下山給月牙村的村民送水送糧。奇怪的是,這明明是違反門規的事,幾人一再為之,瓊華派裏已有多人知曉真相,許多師叔一輩的弟子都對此頗有微詞,甚至有人揚言要告到掌門那裏去。然而紫英卻是不管不問,見麵的時候連提也不提,三人初時還有些害怕,久而久之,已是習以為常,行事越發毫無顧忌起來。
當然,他們也不知道,一向眼裏不揉沙子的紫英之所以對他們如此放縱,仍然是因為夙瑤的安排。這一天,天河三人又閑得無聊,在派中亂轉,忽然見到懷朔獨自一人向山門走來,看上去行色匆匆,似乎有事在身。天河笑著打招呼:“懷朔,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是要給村民送東西嗎?”
懷朔看見天河三人,也笑著道:“那倒不是,今天早上明常、明塵他們已經送過了。我這次下山,乃是因為紫英師叔的吩咐。”
菱紗笑問道:“哦,是嗎?紫英他都讓你獨自下山了?是有什麼大事嗎?”瓊華派對弟子的規矩極嚴,像懷朔、天河這些輩份最低的弟子,若不是師長吩咐,一般不得下山。而師長們派弟子下山,特別是單獨吩咐某個弟子下山,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非有足夠道行者難以完成,這次紫英讓懷朔獨自下山去辦事,可說已是對他能力的極大肯定了。
懷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事算不上,紫英師叔前兩天在派中觀察四方氣象,發現東南近百裏處,有一股邪辟之氣,十分詭異。師叔原本擔心那裏有妖邪作亂,但細查那裏的氣息,又與一般妖氣頗有不同,因此命我前往查看,若是真有妖怪危害黎民,便順便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