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也不點燈,伊寒江夜能視物,看到他轉動輪子靠近,“明日我進宮中問清事情的始末,你先不要急躁,也不要隨便把殺人掛在嘴上。這是皇都,有王法的地方。”
王法也隻會眷顧他這樣的皇親國戚。她想拂袖以顯示她的氣憤,卻突然記起一邊袖子沒了,又換了一隻手,逼問道,“若是問清楚了,你哥真想要我做妾侍,你幫誰?你要是顧念手足情,那你現在就和我劃清界限。”
他輕聲笑,“外頭傳你我之間有私情,現在要和你劃清界限不是太遲了麼。辛恒雖是看到大哥求父皇賜婚,但我父皇的想法他卻未必能猜到。”
她氣道,“在這邊人的眼裏我隻是個南蠻劣民,就算把我賜給你大哥,你爹也無關痛癢。自古帝王要犧牲女人,從來不會手軟,你爹也真是好膽色,竟把我當成一件物品了,想給誰就給誰。”
“在皇都皇上賜婚那是恩賜。”隻是她太過剛毅又太過有主見,所以反應才會那樣大。
她厲聲道,“所以你爹若是把我賜給你大哥,我該欣然領旨謝恩了?”
“我不會讓你嫁給我大哥的。”明明在暗處,卻是覺得他目光皎皎。聲音柔軟如棉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堅定,他笑著安撫她的怒火,“若是我父皇真打算一意孤行,我就用你教我的招數一哭二鬧三上吊,行了吧。”
她的火氣下了那麼一點,“這是你說的,你若是擺不平,那我就用我的法子。把你大哥送到陰曹地府去,到時候他要娶多少鬼妻妾都隨他。”
他道,“你動不動就說殺了我大哥,你就真不怕連累孔家麼……是,我是說過我爹是明君,但君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而帝王的七情六欲比平民更可怕,他若是因怒火把理智諫言拋諸腦後,別說誅人九族也就是一句話。”
她挑眉道,“他若是誅我九族,我就殺十族。”斜眼睨著景故淵,“到時候連你這家夥也不放過,就讓你們一家在地府團聚吧。”
景故淵知道她也不過是抬杠。
她說話一向霸道盛氣淩人,但他竟也能分清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氣話了,有時他甚至錯覺他們相處了幾年而不是幾個月。
“真的是連我也殺麼?”他笑著問。
她悶氣的看著他的笑,一時間靜默無語,翻騰的怒火翻滾了幾下,卻像是遇到冰霜,相生相克,終是無力的被壓製了下去。
他果然是竹子,最是擅長以柔克剛。偏偏她知道若是消氣了,那就是遂了他的心思,可想和他作對,又卻是真的沒了火氣。
她道,“我知道孔家若是有事,你一定會盡力保全了他們的。”
“我隻是個王爺,我得來的一切都源自父皇對我的疼愛。若有一日,父皇厭棄了我我將一無所有。”他的處境看著穩固,其實也是如履薄冰。“父子相處,往往總要窺測對方的底線,沒過底線,父皇可以對我千依百順,一旦過了底線,那就不再是慈愛的父親了而是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所以不但是我,兄弟姐妹與父皇相處時也是那樣戰戰兢兢。”
“你時時揣摩你父兄是麼?”
他輕聲道,“骨肉至親,多少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