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吩咐廚娘道,“做好了以後送幾個宮餅到孔府去,就說是王妃親手做的。”
他既說吃宮餅是這邊的習俗,也就是家家戶戶都會做了,何必他大獻殷勤。“他們自己也會做,哪用得著送,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景故淵笑著,繼續手裏的功夫,“這是你親手做的,對孔大人來說這就是不一樣的。”
“我看你是怕自己吃不完,讓孔家的人幫你分擔才對吧。”把他做壞的幾個宮餅也一同扔到托盤上去,他的笨手笨腳還真不隻是嘴上說說,明明隻有簡單的幾個步驟,一連做了好幾個下來,卻是沒有一個是能一氣嗬成做好的,不是餡料包少了就是餡料包多。“好在你是生在富貴人家,不然準餓死你。你也就隻有那身俊美的皮囊和舞文弄墨的本事還算是出得了廳堂。”
景故淵看著她謙遜的笑道,“我本來優點就不多,隻是身邊的人都願意去包容我的缺點全心待我。”
蕊兒和廚娘聞言都為他的謙卑折服,隻差沒五體投地把這溫馴的好主子當神人膜拜。伊寒江搖頭隻想該推翻她方才的話,景故淵真正出得了廳堂的是他那張得天獨厚,與生俱來便是人畜無害的臉。不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一言一行總是讓人不忍對一個弱者重話,好像哪怕就是說那麼一句也足以摧毀其心智了。
伊寒江道,“先把這些做好的拿到膳堂去吧。”
蕊兒和廚娘一人端起一個托盤離開,她拿起一個做宮餅的模具,人月兩圓,這團圓的佳節是她第一回不與爹娘外公過。“我不是說我吃過這宮餅麼,就是我爹做的。南蠻不過中秋節的,可我爹自離開了皇都,年年中秋都要做宮餅拜月。外公討厭皇都的事物,就不許我學,不過每年我都還是有偷偷吃到。”
景故淵問道,“你思鄉了麼?”
伊寒江抿嘴點頭,見景故淵低頭心情似也不好了,“你又怎麼了?”
他隻憐惜道,“你若不是嫁給我,也不用陪著我紮根在皇都,想走也走不得。”
她要走還是能走的,隻是不願把他扔下,和成親訂了名分沒關係,隻和她行事由心而發有關。“我已經寄了家書回去,等他們收到一定就會馬不停蹄的往皇都趕,你可要做好準備,你爹也不過是排斥外族人,而我外公乖戾連本族人都未必喜歡。”
景故淵道,“你說過你外公非常厲害,那我不是九死一生了。”
“你?”伊寒江隻拿起他做的那塊宮餅,一掰,“估計會像是這一樣吧。我自視甚高,還真沒把什麼人放在眼裏過包括你爹,可對於我外公,我不得不說我若是魔,他就是魔王。從小到大和他相鬥我從沒贏過。”
小時候每回鬥敗了她就哭著回去找爹哭訴,爹就會安慰她她之所以敗,是敗在不夠她外公癲狂,也好在她敗了,他才有一個還算是正常的女兒。每每這麼安慰時總要老淚縱橫一番,他被外公欺壓的日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聽說當初若不是我娘以死相護,我爹已經被我外公挫骨揚灰了。”
景故淵看著從宮餅裏掉出的餡,也隻是笑著拜托道,“那我的性命可全權交到你手上了,我深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話,過去不是對手,未必現在將來都不是。”
伊寒江道,“你倒是鎮靜,也是,當初你看到狼群將你團團圍住時臉上也沒什麼變化。”這個人是極難看到他極端的神情的,沒有大悲也沒有大喜。
他信任道,“我隻是信你不會讓我死的。”
伊寒江傾身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景故淵看著她耳根泛紅,“這法子……”
“你以為我為什麼和你成親了再寄家書先斬後奏?就為了怕會橫生枝節。”她擺擺手,“算了算了,反正我家書才寄了不久,他們也沒那麼快到,等到了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好了。”
景故淵笑了笑,拿回被她掰成兩截的宮餅,重新搓揉了做,沒有壓進模具裏,反而拿刀在宮餅上刻了兩行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