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接過景故淵手上的茶要飲,就有人來報說孔公晏來了,她知避不了,還不如速戰速決。孔公晏進門要對景故淵行禮,景故淵虛扶了一下,“爺爺,這裏也沒外人,不用多禮了。”
孔公晏見他果真是能行走自如了,之前的事又已經是化險為夷,麵上露出喜色,伊寒江將茶杯擱下,起身與景故淵站在一處當真是匹配郎才女貌。他想著咽下喜色,看著伊寒江擺出嚴肅,“你也該知道我為何來了,皇上把你交給我管束就是希望你受教服帖,這回可不要動什麼歪腦筋了。”
人家說三歲定八十,她都這麼大了,現在才教不嫌晚了麼,教來教去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人怎麼就不死心呢。
她問,“現在開始抄寫麼?是的話我就讓人去拿筆墨紙硯。”她撩起那半幅繡著金銀花的幔帷,幔帷上垂落的紅色絲線製成的穗子掃過她的臉,微微犯癢。張嘴好像還真是要去喊人拿紙筆。
答應得這樣順利,沒討價還價也沒有轉移話題,孔公晏反倒生疑,“丫頭,皇上已經是顧念你懷著孩子不能勞累費神,不像對郡主訂了期限,隻讓你每日抄寫一點修身養性,你該感恩了,別還不知好歹。”
她斜眼,漫不經心的,“你這是什麼話,我不抄你說我難教,我要抄你又疑心我,你幹脆明明白白告訴我要我怎麼做得了,還省得我吃力不討好呢。”
景故淵笑著喚人上茶。
孔公晏看了她的肚子一會,那裏頭的是他的曾外孫,知道孕婦是氣不得,容易動胎氣。他語氣稍稍緩了緩,雖是還帶些強硬,火爆的脾氣倒是沒發作。“不過說你幾句,脾氣又上來了麼。也不曉得以身作則,以後孩子別好的不學都學了你的壞處。”
景故淵笑道,“爺爺今日就留久些吧。”
孔公晏搖手,“日後我天天下朝後會過來一個時辰,盯著這丫頭抄寫,然後還要回府處理公事,不方便久留。”
伊寒江轉過臉來,引得發上墨綠的流蘇輕晃似碧波中一道水紋,黑亮的眼珠閃現過古靈精怪,道。“老頭子,我可事先說好,我現在可是孕婦,有可能抄寫一會覺得累了就停筆,等晚上精神好了又繼續抄的。不可能總挑你在的時候抄寫,不然要抄到何年馬月才完成。”
孔公晏底氣十足的警告,“你別在我眼皮下耍花樣,一會等你寫過,我可是會記住你筆跡。你要是對我耍計謀被我拆穿了,最多就是罵你幾句,可要是被皇上知道,你這兒媳的印象在他那當真就要一落千丈了。”
伊寒江嗬嗬輕笑,“我以為已經是跌倒了穀底了呢,還能再跌麼。”
孔公晏輕斥,“別再和我刷嘴皮子,總之你要是不安分的抄,我就一個字一個字給你念。”
孔公晏找了張椅子坐好,他從來認為坐姿也如品行,自然腰板挺得端直。如石雕牢牢盯著她這頭,他有監考的經驗,比起盯梢底下幾十個學子防止他們科考舞弊,隻盯她一個是輕鬆不少。
伊寒江睞去一眼,一會可別說她沒提醒,“你真要這樣坐一個時辰麼?”
孔公晏飲茶,催道,“說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快寫。”
她的視線慢騰騰的從筆架上掃過,像是菜場裏買菜要挑新鮮要挑好的一般從懸著的好幾支狼毫筆裏取下一支,研了磨,沾了墨汁寫了幾筆又不甚滿意的將筆扔進了放了清水的桃形粉青釉筆洗裏。
孔公晏皺眉,“你磨磨蹭蹭什麼。”她若是這樣的速度,他就是坐四個時辰都未必能等到她一個字。
她說的還頗有道理一般,“這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筆不好,字又怎麼會好。”
王府裏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好的,他光是看一眼那狼毫筆筆頭黃色略帶暗紅,筆尖潤濕後摁到那硯台上扁平還是可見其毛鋒透亮,就曉得筆都是好筆,隻是被不識貨的人糟蹋了而已。“我可告訴你,你再不開始寫,我就要給你念了。”
伊寒江眉一揚,終於肯落筆,隻是仍舊不專心,寫幾個字就嚷一聲餓,景故淵坐在一旁,隻好拿甜糕喂她。孔公晏紅了老臉,“閨房外夫妻相處也要守禮才對,何況丈夫是天,我已經不指望你舉案齊眉了,怎麼能讓丈夫反過來動手伺候你。”
她道,“皇上和他兄弟都見過我們這樣,他們都不說什麼了,皇上默許的事,你有意見麼?”
孔公晏聞言,眼角抽搐卻也不再說什麼。
總管來到門外卻是止步,知是有事要私下稟報,景故淵出到外頭聽總管在他耳邊低喃了幾句。她微微抬眸,見到景故淵聽著,麵色柔和不變實在難看出端倪。
景故淵進來朝她笑道,“我得離開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