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再好也是頹敗之勢無力回轉,隻等天邊的最後一抹殘紅被黑夜給吞噬得一點不剩,即便再不想宿在荒郊野外,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隻能將就一晚了。
撿了枯柴生了火,景故淵把幹糧遞給她,跳躍的火花正映著她的欲哭無淚,“本來以為下了山就能擺脫我爹的廚藝,想不到還是要吃他做的幹糧,真是忘了什麼叫防患於未然,買馬的時候就該買多幾個饅頭一塊帶走。”
景故淵撕了一小塊烤幹的大餅,即使不必借著火光她也能清楚看到上頭有烤焦的痕跡,黑乎乎的就好像中了毒瀕死的顏色。她嫌棄的不願意接過,他笑道,“你這麼說嶽父會傷心的。”
“他又聽不到,可現在難為的是我的肚子。”說什麼她都不想吃了的,她拖著腮幫子,瞥見有隻雉雞顯擺著它五彩華麗的羽毛,由樹上飛落,撲著兩翅要落入草叢中藏匿。
她眼明手快,踢了一塊石頭過去正好把它打死了,她喜滋滋的走去提起那雉雞的脖子晃了晃笑道,“我們有野味吃了。”
景故淵笑問,“沒有鍋碗瓢盆要怎麼弄?”
她笑說,“你從不為吃煩惱過,自然不曉得平民百姓的智慧,該是你體驗民間疾苦的時候了。”她把雉雞扒了毛處理了,又是用木棍架了個簡單的架子,把雉雞放到火上烤。
身邊的馬嘶鳴起來,側耳傾聽好像林子裏也響起了輕微的馬鳴聲應和。
幾輛馬車朝著火光處駛過來,車輪滾滾動靜越來越大。停住後,就見白日遇見的那個叫金律的商人掀了車簾子,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碧綠得仿若能滴下水來。
金律與景故淵四目相對,訝異道,“還真是有緣啊,兄台。我們聞到香味又是看到火光還以為此處會有人煙,想著能不能借宿,原來是你和夫人生的火。”
景故淵含笑文質彬彬的說,“是啊,真是有緣。”
小廝從馬車裏探了腦袋出來,望了眼夜幕中青山隱隱,流露了一絲膽怯,“少爺,夜路不好走,荒郊野外的一會要是遇到豺狼虎豹山鬼妖精的怎麼辦?再趕也不能把命趕進去。”
金律重重扣了他額頭一下,“胡說八道什麼,哪來山鬼妖精。罷了,讓他們卸下貨物在這休息一晚吧。”
小廝跳下馬車去傳達主子的命令。就見金律十來個手下統統下了馬車開始生火。金律道,“打擾了二位,請包涵,實在是人困馬乏,走不動了。”
景故淵笑道,“這並不是我們的地方,何來打擾一說,請自便。”
伊寒江撇了撇嘴,都決定要在此露宿了,才和他們禮貌上的道一聲叨擾,不是顛倒了麼。要住下就住下何必那麼多廢話。
那雉雞肉已經是烤的金黃,肉香味讓人不禁食指大動,她撕下一小塊嚐過,滿足的發出一聲讚歎,又撕了一塊肉塞進景故淵的嘴裏,“怎麼樣?”
沒有油鹽來調料,隻能說是原滋原味。但是她親手烤製的,便是加了分了。他和悅的微笑道,“比家中的廚子做的都要好吃。”
伊寒江抿嘴一笑,這是她第一回為他下廚,他的回答算是讓她滿意,過關吧。
那小廝回來,聞著氣味不自覺的咽了口水。金律笑吟吟道,“我們商隊一直趕路已經好幾日沒開葷了,我看這雞肉很多,我願意出銀子買下一半,不知道……”
伊寒江扯下一隻油膩膩的雞腿,故意當著他們麵前慢慢咬起來,“你忘記我們說過我們夫妻不缺銀子麼。何況這荒郊野外銀子也使不上力。”不然她方才也不會抱怨連連了,直接拿銀子換一桌酒菜不是更好麼。
景故淵對她道,“這雞肉確實是很多,你我也吃不完。天亮就要走了,也不可能帶著,扔了又實在浪費,不如分一半給他們吧。”
伊寒江也不管手上是否油膩,便在他腰部掐了一下,“你就會做好人,還是借花獻佛的那種。就算這雉雞是自己送死,得來不費功夫,好歹處理時我花了力氣。既然是商人也該知道,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
小廝輕視的道了一句小氣,金律笑道,“既然二位不在乎銀子,那以物易物如何?有美食而無酒,總覺得缺了一味,我拿酒來換這半邊雞肉。”
景故淵搖手道,“我不好飲酒。”
小廝輕蔑的瞥了眼,“不好飲酒,那還是南蠻人麼,南蠻的男人都是無酒不歡的。哪個不是用膳時抱來一壇配著菜吃當水喝的。”景故淵順著小廝的視線看去,果真見金律的手下酒量極好,嘴裏咬著幹糧,手裏就抱著酒壇子,仰頭豪飲。
她嚼著雞肉倒也覺得口幹,點頭答應道,“好吧,拿酒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