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踩進玉鉤宮正殿的門就聽到景喬的聲音,似是閃過帛金兩字,伊寒江聽得也不仔細,便問,“是誰死了?”
景喬將手裏的佛手酥放回盤子裏,又是端起茶杯含了一口清茶將食物咽下,才道,“是蟬敬府裏的小妾李幽曇,說是得了急症,半夜心絞痛還來不及去請大夫卻是咽氣了。”
“急症?”她幾日前見到李幽曇還是豔光四射說話底氣充足,除了身子纖細實在是看不出是身子帶疾的人,雖然覺得有些蹊蹺還是麵上不露的道,“死得那麼突然,那症還真是急。”
不過是死了一個小妾,景喬倒是也不在意,“這佛手酥是故淵讓禦廚給你做的,我選今日來倒是選對時辰了,平白得了這頓口福。”景故淵這是體貼她連日辛勞飲食上給她一些福利當做補償。景喬關心道,“父皇的病怎麼樣了?”
景喬特意走這一趟她也猜到她是來問皇帝的病情來了,伊寒江道,“還是那樣子。”
景喬聽得沒有起色麵上略微浮現了失望,卻又無力的笑了笑,“至少比聽到……要好,我總是和父皇對著幹,成天惹他生氣讓他操心,被他訓斥心裏雖然不高興,但現在倒是寧可他健健康康的,當著我的麵再罵我也好。”
景故淵柔聲道,“五姐放心,父皇是天子,神明會庇佑他的。”
景喬打起了精神,勸道,“父皇這一病,即便我想幫忙卻也使不上力,倒是辛苦你們夫妻了,連家也回不得,我去看過了景昂他們三個,顏闖和蕊兒把他們照顧得很好,三個孩子都胖了一圈。等你們回去見到估計也抱不動了。”
景故淵笑嗬嗬,伊寒江卻是輕罵,“三個都是不孝子,可見見不到爹娘依舊吃得好睡得好。”
景喬笑道,“你該說他們都是乖孩子,曉得爹娘在忙大事,不想你們為他們擔心,便努力的讓自己過得好。”
伊寒江也笑,她方才雖然嘴裏在罵,其實也曉得那三個小子還不懂事,隻是依循著天性困了睡餓了吃,哪裏有景喬說得那麼體貼。
景喬拿起她方才放下的佛手酥慢慢的吃完,舉止優雅的拿出手絹擦拭手,看向景故淵道,“故淵,五姐對你如何?”
景故淵不假思索的笑,“五姐對我一直很好。”
“那麼……”她欲言又止,指尖收攏了幾分不自覺手裏的絹子被她抓成了團,“我進宮是想來問父皇的病情,既然是問到了就不打擾了。你從前沒接觸過朝政,若是覺得吃力大可和四哥說,別太勉強了。你們夫妻不在府裏,我想常去看景昂,你不介意吧。”
景故淵搖頭柔笑道,“你是他們的姑姑,本就隨時可以去看他們。”
“有你這句話就好,我隻是怕這個關頭你會想避嫌,你若是不想和任何一個走得太近,我也會尊重。”又是和景故淵聊了幾句,起身離開了。
伊寒江走到窗前目送景喬,楊柳堆煙庭院深深,倒是見景喬眉間好像也染了秋月的森冷清寒。皇帝病了,這些人說話倒是越來越深奧。
景故淵的笑容漸漸斂去,伊寒江順手摘了花瓶裏點綴的鮮花,走去別在景故淵耳上,可惜他心不在焉壓根沒有察覺,直到心神慢慢的回籠才發現伊寒江就站在他身側,他笑道,“怎麼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他五姐前腳才走,他就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是在煩心其他事還是在煩心他五姐?
景故淵微笑把她帶到他的膝上,“讓我抱一會就好。”他把臉貼在她的懷裏,氣息透過她因怕熱穿得尚且還算單薄的衣服,熨貼著她的肌膚微熱。她豪爽的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風水輪流轉,終於等到她也把他當小孩來哄了,“放心吧,萬大事有我呢。”
景故淵悶笑了一聲,抱著她閉目不再說話。
她聽過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還曾經嗤笑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個傻子,都到了家門口即便回家坐一坐見見老婆孩子又能耽誤多少功夫,為了不相幹的人卻是輕怠了自己的親人,不曉得是為了虛名還是腦子也跟老頭子一樣死板,這樣的行徑竟也成了後人推崇讚揚的英雄。
可一眨眼,她和景故淵在宮中一住就是半月,雖不能和大禹八年沒回過家的時間長短相提並論,但半個月不見兒子,對她來說時間也算是長了,重點則是她正在做和大禹一樣正氣的事,雖為的不是“別人”,為的是她公公。
隻是她還真有些掛念三個兒子。
嚼著宮女剛端進來的芝麻卷,眼角瞥見景故淵又在揉太陽穴,隻是見到她又匆匆把手放下裝作無事,頭疼就頭疼硬是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這叫傻。
她硬是把景故淵從椅子上拉起來,“和我出去走走。”
景故淵下巴朝那些奏折上努了努,“實在是走不開。”
“長命功夫長命做,每日都有那麼多的奏折都要一本一本的看完,你哪裏還有自己的時間。在我看來夙興夜寐都叫沒本事,底下那麼多官員難道一個個都是隻能看不能用?你該分一部分問題給底下人處理,做得好升職加薪,做不好丟官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