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退(二)(1 / 2)

馬車駛進宮門不遠,伊寒江便讓車夫將她放下。景故淵道,“這裏離玉鉤宮尚有一段距離,還是讓馬車把你送到長巷吧。”

“然後你就遲到在眾目睽睽下姍姍來遲,算了吧,被老頭子知道定會來嘮叨說我沒好好的相夫教子。”她朝馬夫睇去一個眼色,馬夫倒是機靈揮了鞭子駕車就走。

五更的天色還很昏暗,經過禦花園時正好瞧見張敬和兩個小太監,一個手臂上架著拂塵一個走在前頭提著燈籠照明。張敬是皇帝的親信,跟在皇帝身邊時日長遠深知皇帝的喜好的心思,皇帝有些什麼重要的吩咐也是命他去妥善處理。

倒是奇怪他此刻不在皇帝身邊服侍。

伊寒江喚道,“張公公。”

張敬止步麵容沉穩,前麵提燈的太監稍稍把手裏的燈籠舉高照清她的麵容,後邊的那個小太監估計是進宮時日還短,來不及調教,毛躁的撞上張敬的後背,細看臉色灰白,拂塵也在微微的抖著。

見此她更是納悶,有本事到皇帝身邊辦事的該都是有經驗和本事的,雖說經驗和本事未必跟年紀資曆有關,但明顯眼前這兩個卻也不是出類拔萃的人。

若不是有些關係或是行賄,能到某個妃嬪宮裏做個雜役已經算是好運。張敬可不像是老眼昏花的,怎麼挑這樣不成氣候的人跟著辦事。

“皇上今日精神如何?我有交代我弟弟去給皇上請安診脈,他沒偷懶吧。”嘴上是這樣說,卻是心知伊北望雖愛和她打打鬧鬧頂嘴做對,大事上卻也不會馬虎敷衍,他再不待見皇帝,好歹兩家也是姻親。

張敬彎腰語氣不禁有些擔憂,“早晨時不是奴才在旁服侍,皇上精神如何胃口如何,得等奴才回去了問過當值的宮女才曉得。”

她好奇問,“你一早這是去哪?”

她有意無意的瞄了張敬身後兩個小太監,見他們都是三緘其口諱莫如深,本以為張敬也是守口如瓶的打算,卻是意外的見他左右前後都看了看,低聲道,“才從慧妃娘娘那處回來。”

伊寒江輕笑道,“去慧妃娘娘的寢宮也用得著這樣的神秘兮兮麼。”

“湛王妃有什麼疑惑,去了慧妃那便都能一一解答了。隻是要快,慢了隻怕……”

張敬顯然是不敢多說,就因這樣欲言又止的話語,她折了方向。不回玉鉤宮反倒是問了慧妃寢宮的方向,往慧妃的住處去了。

階前的花開得盎然,這樣精心的栽種在宮前開窗遠遠便能瞧見花團錦簇,慧妃得享恩寵幾十年從未斷過,即便青春不在,與皇帝之間至少也曾有過一段無可取代的恩愛時光。

在皇帝心裏的分量足以和皇後分庭抗禮,在外人眼裏她的命運比起其他默默老死一生也無緣得見皇帝多不勝數的女子就和那些花一般讓人羨慕。

隻是今日這樣的花團錦簇卻是在冷清和庭樹陰森中蒙上自怨自哀,她雖沒來過慧妃的寢殿,但好歹是皇帝身邊舉足輕重的妃子不缺宮人打掃服侍才對,可從她進到踏進門檻都不見有人迎出接待。

即便是慧妃今日不正常,大清早天沒亮就出外去賞花遊玩,也不可能宮裏沒有一個人留守,何況張敬才從這裏離開……

這樣的靜寂透著詭異,風中送來金鈴聲清心寡欲中與著爭名奪利宮中做派真是不符,讓人覺得該出現在山中小院林間翠竹才叫一個風雅韻致。

伊寒江發笑,跟著景故淵生活久了,也對這樣的小事吹毛求疵了。她順著鈴聲而去,房間門扉敞開著蔓出裏頭的甘鬆的熏香。能這樣堂而皇之用這麼名貴的香料定是慧妃的寢室。

既然是門扉大敞,她倒也省了敲門的步驟。也不問過就擅自的進去了。繪著山水的絹製的屏風後,朦朧中是窈窕的女子背影,手抬至眉眼的高度微微動著,像是在畫眉。

鬢上插了金海棠珠花步搖,耳垂上金色的雕花流蘇幾乎要垂到她的兩肩上,跟著她的動作也在細微的晃動,金線繡百蝶衣裙裙擺順著紅木矮凳瀉下平鋪在雲英石地板上。

這樣的盛裝打扮,好似要出席十分盛大的場合。即便是過年進宮來拜年,百官朝見,有皇後娘娘這個正宮在,未免史官口誅筆伐,慧妃打扮華麗卻也不會過頭,至少衣裳的主色不會是正宮才配得起的豔紅搶盡風頭。

可再看慧妃此時的著裝,豔麗錦緞仿若是鮮花將生命中所有的美麗凝聚即便是華美過後隻餘凋零惆悵也在所不惜。

慧妃悠悠開口道,“我還以為來的會是皇後娘娘,這些年她恨我入骨巴不得除之後快,如今總算得償所願了,總該會來看看。真是想不到最後來送我的居然會是你。”

伊寒江聯想起張敬的暗示,如今竟由慧妃嘴裏吐出最後二字去證實,她環視四周,見到桌子上一壺酒,一隻杯。

杯上殘留深紅色的唇印,紅的好似杜鵑啼血般的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