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末他們要啟程回去。伊世仇冷著臉道,“下一回即便是你們不回來,孩子也要過來。我不喜歡下山,但我可以讓隱石和阿翠瓏去接。再轉告伊北望,他明年若是不想回來,想做孔家人,我可以成全他。”
後麵一句自然是反話,伊寒江曉得伊世仇是在下最後的警告了。稍稍動了惻隱,為自己的弟弟默哀了一會,回去也能對伊北望說一句自求多福了。
隱石遞過包袱,裏頭都是伊世仇煉製的各種靈丹妙藥。伊世仇又道,“裏頭藍色瓷瓶裏的藥,可讓他們三個多吃,對他們是有益。”
伊水柔不舍的在三個外孫臉上各自親了一口,將他們送到了山腳。孔伯彥知伊世仇不喜歡他提及孔家,便拉著伊寒江小聲交代,“你爺爺雖然是個老頑固,有時連我都氣他氣得牙癢癢,但他若是有什麼要求,不是太過分的,能幫的就盡量幫。還有提醒他記得認老,別為國事連老命都豁出去。”
伊寒江養的那隻狗,一路從山上跟了過來,景昱對那狗兒張著手,“要。”
伊世仇看一眼,隱石意會的把狗兒抱到景昱眼前,景昱和景晏待在景故淵懷裏卻是不安分,探過身子一人捏著一隻狗耳朵,笑的心滿意足。
伊世仇淡淡然道,“這狗本就是你從山裏抱回來的,你不在,它成天亂吠。他們喜歡,你就一塊帶走。”
故而來時沒帶什麼東西,走時車子裏卻是多了一條狗,一包袱的丹藥,一包袱她和伊北望從前玩過的小弓小匕首,樣樣皆是巧奪天工供孩子用的“玩具”。
回到皇都已經是初秋,她本來以為能趕上秋狩,哪知道今年欽天監觀了天象,說皇帝的運勢不利於出行遠遊,就這麼荒唐的一句,卻是真讓皇帝打消了狩獵的念頭,又一回讓她大失所望。
接著便是中秋宮中的酒宴了。
她實在是不想去這種觥籌交錯,單單就是坐著聽輕歌看慢舞的酒宴,怎奈她是非去不可,一來是皇帝點名他們一家子都要到,二來是想不到不去的理由。裝病這種常用的伎倆用在她身上缺乏說服。且景故淵一個也管不住三個小的。
宮中的酒宴道不盡的奢華,上千盞琉璃燈繪著嫦娥奔月,吳剛折桂等應景的彩繪懸在半空明亮的星辰也黯淡失色。景昱和景晏起先看的出神,隻是才一會新鮮勁便過了,反倒是低頭去撥景故淵手上的戒指,對那些價值不菲的燈是看也不看。
才入座,景昱和景晏就鬧了起來,景昂吃著纏絲瑪瑙碟裏的糕點,景喬坐在他們右邊,對著景昂道,“可還記得姑姑?”
景昂眨眨眼,小孩子的記憶不如大人的好,也不曉得景昂對景喬是否真有似曾相識的印象,總之咧嘴就是奶聲奶氣的喊,“姑姑。”
景喬聽得高興拿起一塊糕點喂他,又扭頭再看景故淵懷裏,景昱和景晏在扯彼此的衣服好似要打架的眯起眼扁起嘴,景故淵急忙把他們兩個分開。
景喬笑道,“最熱鬧的就是你這一桌了。”
伊寒江的視線與對麵的蘇婉容對上,就見她點了點頭。景馳拓選擇了帶她出席,可見任孔濂溪機關算盡,如今穩如泰山坐在當家主母的位置依舊是蘇婉容。
景喬低聲道,“聽說孔濂溪小產後身體就不大好,女人懷孩子時若沒好好注意,還真是會積下一堆的病。”
伊寒江舉杯抿了一口酒,悠然自得的模樣。景喬問,“不關心關心你堂妹的近況?也不知道哪裏傳出來的謠言,有人道你這個堂妹在有身孕時將欺負過她的幾個姬妾活活嚇死,連口棺材也不願意給,讓人裹了草席就扔到荒郊野外。她流了產,很多人背地裏都說是報應。我看孔濂溪倒不像那樣心狠手辣。”
是不是報應難說,但以孔濂溪如今睚眥必報,回頭找從前得罪過她的人算賬也一點也不出奇。隻能怪她自己做事不幹淨,留下了把柄供人利用散播。
鄭勝著二品武將的朝服亦步亦趨跟在景綿衍身後。伊寒江笑道,“看著不像?那在場的又有幾個看著像是大奸大惡的?但真正算良善之輩的有幾個?”
景綿衍正要給他們引薦,景故淵不得不起身說話,這是禮節,沒有兄弟兩個寒暄,弟弟坐著哥哥站著的道理。可他要起來,這一左一右,兩個兒子的重量委實是個問題,像兩隻秤砣兩頭壓著。
他朝伊寒江看去,伊寒江卻是歪著頭喝酒當視而不見。
景喬笑道,“昂兒抱得多了,反倒是昱兒晏兒沒抱過幾次。”她主動離席從景故淵那裏接過景昱,景昱指著糕點倨傲道,“要。”
景故淵教道,“昱兒,不許這麼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