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準柯柔的性子,佟傲兒軟硬兼施,半推半拉把她拐進了房間。
剛推開佟傲兒的家,一股濃重的中藥味襲來,柯柔瞬間停住了哭泣,默默安靜地隨好友穿過一片漆黑的客廳。
“傲兒,那麼晚你還在給阿姨熬藥嗎?”佟傲兒剛關上了門,柯柔嘶啞的聲線便低低地飄了出來,關切地問起好友的媽媽。
作為多年的閨蜜,柯柔一直很了解佟傲兒的家境,清楚佟傲兒的媽媽因為一次意外摔壞了腰椎,經常需要吃藥,甚至上醫院,而佟爸爸因為不堪生活的重負在幾年前突然消失了,一直杳無音訊。
這麼晚還有如此濃重的中藥味,是不是病情突然惡化了呢?
“嗯,最近不太好,吃的藥比以前重了!”提起母親的傷病,佟傲兒臉上出現了無法掩飾的悲戚,雙眸的星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病,一直拖著,如今的突變更是雪上加霜。
突如其來的巨額費用已經把她壓得氣喘籲籲。
但是在麵對好友時,她還是如同過去麵對每一個苦難的坎般,把自己裝扮成堅強的模樣,揚起抹讓人安心的笑:“不過不用擔心,很快就會好了!”
輕手輕腳地到廁所擰了條熱毛巾,佟傲兒交給柯柔敷臉上,一來可以讓她吸吸熱氣,驅走臉上的冰涼,而來可以讓她腫成核桃的眼消消腫。
盤腿坐在柯柔的旁邊,佟傲兒做好了認真傾聽的準備:“遇上什麼事了嗎?”
“費勒,晚上向我表白,他愛了我十年!”隔著冒著熱氣的毛巾,柯柔沙啞的聲線飄出。
黯啞的沉重聲響讓佟傲兒原本輕輕壓住毛巾邊緣的手頓了頓,僵直地停在毛巾上,揪心的疼痛蔓延,白皙的臉蛋一下死灰,閃亮的雙眸頃刻蒙上層薄霧,渾身輕顫。
“傲兒,他竟然愛了我十年,我從來不知道。”閉上眼,雙手抓緊毛巾的邊緣,柯柔腦海再次浮現費勒苦痛的神情和受傷滴血的大手。
心髒的驟然激烈跳動讓佟傲兒右手緊緊抓住衣領,潔白的皓齒死死咬住下唇,泛白的齒印深刻,嗡嗡發響的耳膜再也聽不見柯柔任何的話語。
“傲兒,是我傷害了費勒,他愛著我那麼久我卻不知道,還時時在他麵前炫耀梓哥哥的好,炫耀得到的甜蜜。我,就是一個蠢蛋,我把他傷得體無完膚!”緊閉的眼角滑落一行清淚,直直鑽進耳蝸,冰涼冰涼的。
低垂下頭,發絲隨著頭的弧度披散下來,佟傲兒閉合的眼瞼竟也滑下一滴豆大的清淚,猶如被尖刀刺傷,錐心的痛麻痹了她的四肢,冰凍了她的喉嚨,一丁點的聲響也無法發出。
柯柔停在原地仰望美麗的花海,一臉靜謐的幸福,他卻守在邊上靜止不動,用挺拔的身軀為她擋去烈日,為她驅趕飛蟲;
柯柔病痛難耐,他卻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片刻不得安心;
柯柔新買的鞋子磨破了後腳跟,他不顧別人的目光,背起就走,體貼地新買最舒適的新鞋;
柯柔一個電話、一條簡短的信息,他不遠千裏放棄集訓,奔波來回;
原來,愛情一直在發生。
是她自己,蒙蔽了雙眼,自我欺騙,苟存不該有的奢望。
那片花海她也在,她卻沉溺在他的紳士風度裏;那種疼痛她也陪伴在側,陪好友熬過艱難,她一直以為那是三劍客的無限支持;她也得到新鞋,她以為那是他對她的未雨綢繆,紳士體貼,默默關心;不遠千裏回來,她也曾是他第一個要見的人,雖然話題總是在柯柔身上打轉;
原來,愛情是自己一直自我編製的海市蜃樓。
自己也不過是站在原地,揚起笑臉,等待費勒發現的可憐女孩。
十年,費勒的心裏慢滿滿是柯柔的影子;
多年來,原來自己不過是費勒隨意攜帶的小扇子,因為柯柔的需要而扇扇自己;
她曾堅定地揚起笑臉,站在逆光下的街邊,期望費勒看見她堅毅的笑臉,欣賞她的可愛之處。
原來,一切都是虛幻。
猶如七彩的泡泡,“叭”地一聲,瞬間全破了。
愛情原來不過是個追逐的遊戲,他追逐她,另一個她卻追逐他,兜兜轉轉,走遍崎嶇的彎道,原來遠沒有到達終點。
“我再去擰條熱毛巾給你!”越來越洶湧的淚珠不斷低落,手心已經濕成一片,佟傲兒再也無法安坐,倉皇逃離。
柯柔在為自己的殘忍傷心落淚,她卻為自己愛情的可悲傷心掉落。
她的愛情,沒有觀眾,甚至還來不及攤在陽光下,就被扼殺。
吊祭的隻有她獨自苦澀的淚水。
黑暗的廁所裏,佟傲兒蹲在地上,圓潤的臉蛋捂住厚厚的毛巾,把所有傷心和悲痛都化作無聲的抽泣。
關上了燈,並排躺在床上,佟傲兒的眼亮得分明,一眨不眨地地著發黴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