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完全放亮,汴京城已經漸漸從睡夢中醒來。
這年月的大宋人民習慣於早起早睡,大家常常是卯時聽到雄雞打鳴,便起床燒水、洗臉、做飯。
卯時就是五點到七點之間的這兩個小時。
淩晨五點,大宋帝都汴京城,也即是河南開封,此刻的天色還很晦暗。雖然已經不再是漆黑一片,卻也沒有大亮。
仰望天穹,這天空看起來仿佛是靛藍色的。
啟明星在天邊依稀閃爍。
這天早上,在汴京城西紫石橋街的一處平常院落中……
“娘子,這不夠,得多加些氣力!”
“唷,我說大郎喲,自打昨晚上你撿到那個啥破爛勞什子,隻這一夜的功夫,怎地就好似忽然間脫了個胎,換了個骨似的?往日裏你都會跟奴家講:輕點!再輕一點!今兒個怎麼就變成了:還要再加把力?”
年輕婦人的臉色緋紅,額角上已經沁出些晶瑩的汗珠。
雖然嘴裏頭絮絮叨叨著,手上卻更加用力地抽動起火爐旁的風箱拉杆。
沒錯,大宋汴京城在這個年月已經燒上了煤炭,不再使用傳統的柴灶。
這個年輕美婦人此刻正在用一具皮製的鼓風機,對著爐膛裏頭大力送風。
都怪萬惡的舊社會不好!竟然讓這麼一個年輕俊俏的妹紙,去從事如此這般又沉重又肮髒的體力活,也難怪她嘴裏頭偶爾會說出些嘮叨話來了。
爐膛裏的炭火燃得正旺。
熊熊火光映紅了美婦人嬌豔的臉容,為她粉撲撲的小臉蛋兒,更添了一層紅彤彤的光彩。看上去越發地容光煥發。興許是爐火炙烤得十分灼熱,美婦人胸前半掩的衣襟,漸漸敞開了些。
這一敞,隱約露出些炫目雪白的事業線來。
每當有更多的汗滴,沿著臉頰,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的時候,她便忙裏偷閑地,稍稍偏過精致的螓首,輕輕揮一揮嫩紅色的輕羅衣袖,將那些汗水隨手抹去。
這匆匆地一揮,這不經意的一抹——這媚態,端的是:妖嬈絕倫,不可方物。
被稱作大郎的漢子站在對麵的灶台上,低頭俯視著眼前這一幅宛若梨花帶露般的勾魂畫卷兒,不由得……
……竟然有些癡了。
大郎這麼一走神,他手裏頭正在做著的活計,不免就有些停頓下來。
美婦人立即覺察到自家男人幹活的時候心不在焉。
“幹嘛呢!你這是在幹嘛呢!給蒸籠換屜格的時候動作得幹淨利索,腳不能停,手不能慢。手腳一慢就要走了水汽了。”
婦人氣乎乎地嗔責起來:“這可是你自個兒跟我說的!這不是你武家蒸炊餅的秘訣麼?話說你怎地忽然間像個死人一樣?呆在那裏不動不彈了?敢情你今兒個就沒想好好幹活?我把你這該死的三寸丁、穀樹皮!你這是成心耍弄你娘來著?”
她所指的所謂耍弄,大約是在埋怨武大郎適才催促著妻子幫忙加力鼓風。這風力倒是加起來了,武大郎自己卻頓在了那裏不動。
一旦錯過了更換屜格的那麼數息時間,這蒸籠裏頭原本熱騰騰的水汽,也就徹底走散了。新換上蒸籠的這兩屜炊餅,隻怕吃起來會有些發硬,泡發的程度也會不大夠。這樣的殘次品倘若拿出去賣,那就要砸了武記炊餅一向不錯的口碑。
倘若這兩屜炊餅不賣呢?那便隻好拿去喂豬喂狗。這可真是作踐了上好的精白麵粉呀!美婦人的心裏頭越想越是生氣!
話說武大郎之所以要妻子幫忙鼓風加大火力,也就是為了有力彌補更換屜格時不可避免的水蒸氣散逸損失。
這下可好,妻子倒是賣足了苦力氣,做丈夫的卻把事情搞砸掉了。美婦人之前費力所做的大量活塞運動,也就全都打了水漂。
也難怪她要慪氣。
遇到這樣的事情,誰能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