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人常言人生有四大喜事,十年九旱逢甘露,千裏他鄉遇故知,老生洞房花燭夜,學生金榜題名時。
雲璐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自己人生最該歡喜的時候,迎來了喪禮,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盡管這場婚姻,有著太多的陰謀,蹊蹺,但她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況且那個所為身懷絕學,在今年東離國的科舉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狀元,也隻能黃連入心,有苦不能言。
“鴆酒,你沒得選。”苟荀眼裏的認真不疑有他,鮮紅的禮服襯得他陰沉的麵色愈發難看。
“嗬……如此。”雲璐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是有了解脫,不再有人願她吊著半口氣苟活憂的是此生無法報了母兄的大仇,無顏麵與其在再相見。五指握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掌心傳來的刺痛,卻讓雲璐在此刻愈發平靜。
雲璐軟弱無骨的柔荑,穩穩接過酒杯,杯裏的液體猩紅,也灼燒了雲璐的雙眼。看著不盛放合巹酒卻放著鴆酒的喜盤,怔了良久,便抬手仰頭喝了下去。
兩人連一次目光交回也沒有。
入口腥甜,雲璐卻是覺得萬分輕鬆。我不過滄海一粟,沉浮良久,終將離去。
此刻雲璐眼前浮現著今日晨裏,喜娘梳著雲璐的墨發正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雲琦便出現在雲璐的喜房裏,遣散了一眾人等。
到處都是耀眼的紅,可在雲琦眼裏,不過是發喪的白色。她眼中的猖狂愈發讓人心驚,她斜起的嘴角,無不昭示著,她認為自己贏了。
“你能撐到子孫滿堂?你是苟荀生命裏一個汙點,更是他仕途裏的一根刺,他會容你好生活著?”雲琦高傲的抬著頭,她的發髻裏插著的,是雲璐母親初時的陪嫁品。南宮家的東西,一向都是珍品,也難怪她們這些人如此眼紅。
母親去了,本該是陪葬品。如此晦氣的東西她倒是戴的毫無顧忌,她許是為了讓雲琦添堵,畢竟她們從小便不對付。更許是如此上品,誰會樂意看到它們隨人而死,長眠地下。
雲璐看著銅鏡裏自己略微扭曲的麵貌,以及身後雲琦高傲的臉。雲琦與她同歲,生活順心順意,滋潤無比,人人早就把她當做雲相府唯一的大小姐,所有事務皆是好的。
反觀自己,大婚之日,妝容要自己畫,素發要自己綰,紅妝素裹,所有事都需親力親為一張本該青春的臉,卻是顴骨高出,兩頰凹陷,眼窩烏黑。絲毫沒有一個年少姑娘該有的顏色。
雲璐知道,隻不過是因為如今眾叛親離,誰都視其為妖孽,克母克兄,下一個暴斃的定是親近之人。
盡管礙於雲相府大小姐之位,他們的惡言相向從沒有出現在台麵上,可是應有的苛待一分不少。雲璐活的有多艱辛,隻有自己明白。彼時那些諂媚的臉龐,此刻都是一副厭棄不已,巴不得離自己三丈遠,十分希冀自己越早嫁出去越好,這樣晦氣就少些。
見雲璐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搖,雲琦又給了雲璐一劑猛藥。“你以為你母親的亡故如此簡單?還有你的嫡兄,你如今就不感到奇怪。”她似是怕雲璐依舊沉默,又道,“父親對你的厭惡也不無緣由。你就不想知道其中奧秘?!不過,想你再蠢笨,你都該明白了!”
母兄的亡故,父親的厭惡,家族的排斥,不無緣由,雲璐都知道。至那日身敗名裂時,雲璐已幡然醒悟。都是雲琦做得手腳,出自亡故姨娘,但自幼養在祖母膝下,恃寵而驕多年,更何況並不是母親所出,她早就異心突起,怎麼會給他們三人一絲活路。就算母親待她再親厚,雲琦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到最後白白送了母兄的性命,如今自己也被雲琦使了絆子下藥,半死不活,整日虛軟無力,半口氣出沒氣進。雲琦的下作手段,雲璐也是現今才知道。她恨……當初自己識人不清,魚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