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門房登記,半夏叫來馬車。
方家的鎦金翠蓋珠纓八寶馬車駛入街道,不時引人側目。方家太祖老太爺官至祈南候,雖說候位在老太爺手上沒傳下來,餘蔭還在,出門的威儀斷斷是少不了的,這份風光方老太君看得比什麼都重。
街上總有明白人不時竊竊,暗自揣度車裏坐著什麼人。葉清潭聽在耳裏,讓半夏和杜若把車簾子拉得更嚴了。
很後悔不該動用方府的馬車,去當東西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心裏著急,額上不由得滲出汗來,手心裏都是汗涔涔的。
“大少奶奶咱們這是去哪呀?”
杜若登記的時候隻說出去買些針線做女紅,這會子車夫來問具體到哪,她不得不問鎖著眉頭的葉清潭。
“去金陵宮瞧瞧吧!”
眼見著是不能去當鋪了,葉清潭隻好順口說個地方。
“去看皇宮啊!”
半夏麵露欣喜。杜若也很意外。葉清潭突然也很想看看她母國的宮殿,十二年後,那裏將成為亡國的見證。
“大少奶奶,金陵宮怕是看不成,宮外有幾道宮牆圍著,遠遠隻能看些殿角屋梁。”車夫是江寧老人,沒有他不知道的。
葉清潭沒有作聲,杜若說那就繞金陵宮走一圈。車夫應著,鞭子甩開,馬車飛馳起來。
繞著宮牆跑了一圈,半夏和杜若都擠在一側的車窗往外瞧,突然馬車顛簸了一下:
“前麵好像是大少奶奶!”
車夫的話有些唐突,杜若打開車簾朝前頭望去,驚訝道:
“那不是沈姨奶奶嗎?”
葉清潭讓車夫停車,探身出去。隻見前麵不遠處有幾輛烏篷馬車,沈雲溪抓著中間一輛馬車的車轅哭啼著不肯放手。她身後的四個丫頭拉她,拉扯之間,馬車似被人催促著上路了。
沈雲溪跟跑了幾步,體力不支跪坐在地。
“那車上是什麼人呢?”
半夏擠在葉清潭身後狐疑道。
“車裏應該是沈姨奶奶的爹娘,若是旁人她不會那樣失儀痛哭。”
杜若和半夏回身見葉清潭重又坐好,隻好收聲。葉清潭略一沉吟:
“去悅容綢莊買些針線吧,我要重新製兩把絹扇。”
來時路上無意中見到悅容綢莊的招牌,這時派上了用場。在悅容綢莊耽擱了一會,回到方府時,沈雲溪的車馬也隨後回來了。
葉清潭走在前頭,身後的沈雲溪並沒叫她。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舒園,顧姨娘從北院出來看見她們,笑著招呼:
“今兒天氣好,你們姐妹倆兒出去散心啊?”
“顧姨娘說笑了!”
沈雲溪的聲音嘶啞哽噎。葉清潭隻好回身和她招呼:
“姐姐!”
沈雲溪慌忙躲開眼神,尷尬地叫了一聲“妹妹”便進了東院。
“瞧她這可憐的小模樣,我也跟著心裏難受!”
顧姨娘歎一聲,如自語一般重複著:
“人走茶涼,人走茶涼啊!”
忽又嬌笑道:
“早上你們都不在,我就擅自作主把北院收拾出來了。老太君已經定好了日子,五月初二就把新人抬進來。聽說是兩姐妹,以後這園子可有得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