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堂陸陸續續地將“大口高”點的幾樣菜上了。大口高越吃心裏越不是滋味。他也是個蘇州人,是吃天香樓的菜長大的。天香樓的傳統蘇菜的水準竟然是十年如一日地保持著,如今又有了新菜式,看來有天香樓一日打敗,自己的狀元樓就別想當上這蘇州食肆的狀元了。不行,必須把他們打倒!

他把筷子“啪”地打在桌子上,急吼吼地叫了聲“小二”,阿堂忙應說:“來了。”他快步走過來,彎著腰陪著笑臉說:“高老板有什麼吩咐?”

“大口高”說:“怎麼我點的那說菜還沒來?這都半個時辰了?你們天香樓名頭這樣響,難說就是這樣招待貴客的麼?”

“哎呦,真對不住您。我們廚師已經在做了,您稍等,我去催一催。”阿堂恭敬地轉過身,那張笑臉立馬垮下來,心裏偷偷罵著他幾句,卻看到香大小姐走上樓來,立刻像看到大靠山似的臉上立刻放晴。

大口高幹笑著對滄雪說:“香老板,大忙人啊!”

滄雪犀利的目光透過他那張看上去悠然自得的人皮,看到了他的滿懷怨毒和妒忌,她給他一個禮節性的點頭,櫻唇輕啟,貝齒微露,笑著說:“高老板,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呀。”

“大口高”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點的魚到現在都還沒上呀。是不是做不出來呀?如果實在是做不出,我就不等了。幫我取消了吧。我‘大口高’也不是個不通情理之人呀。”

滄雪嫣然一笑,說:“做是肯定做得出來的,隻是壓軸的菜通常都是最後才上的。還請高老板再等片刻。等你把這些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這壓軸菜由我親自給您端來。如何?”

“大口高”冷笑著說:“這我怎麼敢勞動您的大駕了?”

滄雪笑說:“沒事,我們天香樓的宗旨是對待每一位客人都像對待家人一樣,讓客人在我們這裏也感受到在家時的舒坦感覺。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

“大口高”皮笑肉不笑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在這裏等著了。”

滄雪微微點頭,又傾城一笑,就頭也不回地上樓了。她從心裏看不起這個對手,有信心會戰敗他。

高老板方才色迷迷地看著她步態婀娜地上樓,眼中射出兩說陰狠的光芒。

那些看客們都在密切注意著事態的發展,都想著這下可好了,茶餘飯後有多了一件趣事可說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口高”正待發作,卻看到滄雪笑吟吟地親自把菜端到大口高的飯桌上,客氣地說:“高老板,這是您點的‘鯉躍龍門’,請慢用。讓您久候了,招呼不周,多多包涵。”

雖然有鐵蓋蓋住,可是那菜肴的香氣已經自縫隙中泄露出來。高老板頭也不抬,整整自己的衣袖,用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說:“打開看看。”

滄雪半點火氣都無,微笑著把鐵蓋揭開,刹時香氣四溢。原來下麵是一盤象形菜。隻見一片汪洋大海,驚濤駭浪,一條黃河大鯉魚躍出海麵,上半身已化龍,下半身卻還是魚形。

早有七、八個愛看熱鬧的人圍了過來,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高老板的臉上陰雲密布,半晌才搖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哪,著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滄雪微笑著說:“事在人為啊。這還得多謝高老板,被您這一逼啊,我們天香樓又多了一說創新菜囉。”她的笑容是誠懇的、寬容的,語氣也是謙遜中略帶調侃,並沒有半點譏諷、洋洋得意。

高老板定了定神,方勉強笑說:“這可神了。這海浪是紫包心菜葉拚成的,滿天彩霞是用切得紙一般薄的生魚片堆疊成的,岸邊岩石是牡蠣,這點咱們都看得出來。這鴛鴦魚是如何做出來的呢?”

滄雪對周圍的人笑說:“須借用一物。大夥兒猜猜看?”

周圍的人抓耳撓腮地想,都沒有想出來。高老板眼珠一轉,氣洶洶地一下子站起來,將一包錢幣甩到桌上,對圍觀的那些人說:“這是什麼爛東西?看著都沒胃口!錢呢,大爺我照給。魚呢,街坊們若不嫌棄,就請你們勉為其難,幫我吃掉算了。”

那些圍觀者讓出一條路來,讓他過去,口裏說著“謝謝高老板。”、“這怎麼過意得去?”、“有勞您破費了。”大口高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大搖大擺地下了樓,還捏著嗓子哼著跑了調的蘇州小曲兒《四季相思》:春季裏相思玉蘭花兒豔,百草呀回芽遍地鮮,柳如煙呀我郎為客在外邊......

等他走了,阿堂對著樓梯狠狠地“啐”了一口,圍觀的人立刻見風使舵地改口笑著說:“這”大口高”擺明了是惱羞成怒呢!”“小氣鬼”“甭理他,咱們老有口福了,可以第一時間嚐到天香樓的新創菜。香老板,強將手下無弱兵呀。”